简介
《盛唐妊珠:寒门贵女带玺记》是一本让人爱不释手的宫斗宅斗小说,作者“云清水瑶”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一个关于林婉的精彩故事。本书目前已经连载,热爱阅读的你快来加入这场精彩的阅读盛宴吧!
盛唐妊珠:寒门贵女带玺记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破窑里的死寂,被一声粗暴的踹门声彻底撕裂。
“哐当——”
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用几根烂木条勉强钉成的破门板,被人从外面狠狠一脚踹开,重重砸在土坯墙上,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落了林琬满头满脸。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门外冰冷的湿气,毫无遮挡地灌了进来,像无数根冰针,扎在她单薄的身体上,激得她一阵剧烈的颤抖。
一个矮壮的身影堵在了门口,逆着门外灰白的天光,像一尊凶神恶煞的门神。来人正是舅母王氏。她裹着一件半旧的靛青色粗布棉袄,腰身粗壮,一张被寒风吹得发红发紫的圆盘脸上,嵌着一双吊梢三角眼,此刻正喷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和刻毒。她双手叉在粗壮的腰上,唾沫星子随着她尖利刺耳的嗓音,如同毒箭般喷射而出:
“丧门星。扫把星。挺尸挺到日上三竿?白吃白喝还不滚起来下地?。张家娶你回来是让你当祖宗供着的?。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我呸。”
她一步跨进门槛,那双沾满泥泞的粗布鞋几乎踩到炕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蜷缩在破棉絮里的林琬,眼神像刀子一样在她苍白瘦削的脸上刮过。
“瞧瞧你这副死样子。脸白得像吊死鬼。怎么?昨儿夜里伺候自家男人累着了?装什么娇贵。不下蛋的母鸡,连地都不会刨了?我告诉你,今儿要是不把村东头那两亩麦地里的草给我薅干净了,看我不剥了你这层懒皮。”
王氏越骂越起劲,手指几乎戳到林琬的鼻尖,“你舅父欠下的债,拿你抵了来,是让你来张家当牛做马的。不是让你来当少奶奶享福的。再敢给我装死,信不信我这就把你拖出去扔河里喂王八。”
就在王氏唾沫横飞、骂得正酣时,破窑那低矮的土墙外,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紧接着半个身子也扒上了墙头。
是隔壁的赵寡妇。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碎花袄子,头发用根木簪子胡乱挽着,一张颧骨高耸的脸上,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她显然已经偷听了一会儿,此刻见王氏火力全开,立刻尖着嗓子,火上浇油地帮腔:
“哎哟喂。王嫂子说得在理啊。这新媳妇儿,身子骨是金贵哈?这才嫁过来几天,就躺炕上起不来了?”
赵寡妇的声音又尖又利,像砂纸磨过铁皮,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啧啧啧,张二郎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病秧子。我说王嫂子,你可得好好瞧瞧,别是…别是肚子里揣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吧?瞧她那小身板,那肚子…哎哟喂,看着可不对劲儿。怕不是…怀了个怪胎哟。”
“怪胎”两个字,被她刻意拖长了调子,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林琬的耳膜,也扎进了缩在角落里的张二郎心里。
林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她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头埋得很低,凌乱枯黄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也遮住了那双骤然变得冰冷刺骨的眼睛。
她没有抬头,没有反驳,甚至连看都没看赵寡妇一眼。
只是在那破棉絮下,瘦骨嶙峋的身体似乎因为寒冷和虚弱,开始微微地、压抑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几声短促而痛苦的咳嗽,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
她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得奄奄一息的野草,卑微地承受着所有的恶意和践踏。
然而,在那垂落的发丝遮掩下,在那剧烈的咳嗽声中,林琬的感官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悄然运转到了极致。
她的耳朵,清晰地捕捉着王氏粗重的喘息、赵寡妇尖酸的嘲讽、还有门外呼啸的风声。
她的鼻子,分辨着屋内浓重的霉味、王氏身上带来的廉价头油味、赵寡妇那边飘来的劣质脂粉味。
她的眼角余光,如同最隐蔽的探针,不动声色地扫过这间破败寒窑的每一个角落:墙角堆着的几块粗糙木料和几件简陋的木工工具(张二郎的营生)、歪倒的破水罐、散落的柴禾、屋顶漏光的破洞、墙壁巨大的裂缝、还有…那个缩在窑洞最深处、灶台阴影里的男人——她的丈夫,张二郎。
张二郎的存在感低得可怜。他个子不算矮,但常年佝偻着背,仿佛要把自己缩进地缝里。身上那件打着补丁的灰褐色短褐,沾满了木屑和灰尘。
此刻,他正死死地把自己贴在冰冷的土坯墙上,恨不得与墙壁融为一体。
面对王氏的雷霆震怒和赵寡妇的恶毒揣测,他那张被生活打磨得粗糙、过早显出老态的脸上,写满了惊惶、无措和深深的恐惧。
他粗糙的大手用力地、无意识地搓着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嘴唇哆嗦着,开合了好几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直到赵寡妇那句恶毒的“怪胎”出口,张二郎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
他终于鼓起天大的勇气,抬起眼皮,飞快地、畏缩地看了一眼炕上咳得撕心裂肺的妻子,又立刻像被烫到一样垂下目光,死死盯着自己那双沾满泥巴的破草鞋。
喉咙滚动了好几下,才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字:
“舅…舅母…她…她身子…身子是真…真不爽利…昨儿…昨儿夜里就…就…”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了嘴里,脸涨得通红,仿佛说出妻子昨夜被自己酒后强迫的事实,比挨王氏一顿毒打还要难堪百倍。
他不敢看林琬,更不敢看王氏,只是把头埋得更低,身体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躲避掉所有的风暴。
懦弱。
无能。
遇事只会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
林琬心中冷笑,如同冰湖深处裂开的一道寒锋。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前世她执掌安西钱粮,往来皆是军中悍将、府衙官吏,何曾受过此等腌臜泼才的当面折辱?
若依她前世性情,此刻早已拔刀相向,血溅五步。
然而,这具身体太弱了。
瘦骨嶙峋,腹中还有一个不知是福是祸的“怪胎”在隐隐搏动。
别说拔刀,她现在连从这冰冷的土炕上坐起来的力气都欠奉。
反抗?只会招致更疯狂的报复和践踏,甚至可能危及腹中那异常的生命。
忍。
必须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身体虽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她的心智,那历经生死、算尽乾坤的玲珑心,已然在极致的屈辱和冰冷的现实面前,彻底苏醒。
如同一柄尘封的古剑,在泥泞中缓缓抽出,虽锈迹斑斑,剑锋却已透出刺骨的寒芒。
她不再理会王氏的谩骂和赵寡妇的嘲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和计算上。
这破窑的结构、可用的物品(尤其是那几件木工工具)、王氏的性格弱点(贪婪、刻薄、色厉内荏)、赵寡妇的秉性(长舌、势利、欺软怕硬)、以及张二郎那懦弱到骨子里的脾性…所有信息如同算盘上的珠子,在她心中飞快地拨动、组合、推演。
她在蛰伏,在观察,在等待。如同潜伏在枯叶下的毒蛇,收敛着所有的气息和锋芒,只待那致命一击的时机。
就在王氏骂得口干舌燥,赵寡妇看得津津有味,张二郎缩成一团,林琬咳得几乎背过气去的时候,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木棍,颤巍巍地出现在破窑门口。
是隔壁的瞎眼阿婆。
她满头稀疏的白发,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浑浊的眼白对着前方。
她显然是被这边的吵闹声吸引过来的,摸索着门框,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身子。
“吵…吵啥呢?”
阿婆的声音嘶哑而微弱,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含糊,“二郎家的…身子不好…别…别吵吵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枯瘦如柴、布满老人斑的手,在怀里摸索着,好半天,才摸出半块黑乎乎、硬邦邦的杂粮饼子。
那饼子大概只有巴掌大小,边缘粗糙,一看就是最劣质的麸皮和野菜混合而成。
阿婆摸索着,朝着炕的方向,颤巍巍地递了过来。
她的动作很慢,很小心,生怕摔了这珍贵的半块饼。
“给…给丫头…垫垫…垫垫肚子…”
阿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叹息,“活着…比啥都强…”
这半块冰冷、粗糙、难以下咽的杂粮饼,是这冰冷刺骨的寒窑里,唯一一丝带着温度的善意。
林琬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去接,依旧维持着虚弱咳嗽的姿态。
但她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不是感动,而是一种更复杂、更冰冷的情绪——在这人吃人的泥潭里,竟还有这样一丝微弱的烛火?
这烛火,又能照亮几分前路的黑暗?
王氏看到那半块饼,三角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和嫌恶,撇了撇嘴,终究没再说什么更难听的。
赵寡妇也撇撇嘴,觉得没趣,缩回了墙头。张二郎则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的信号,依旧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林琬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显得涣散无神。
她伸出那只枯瘦、布满冻疮裂口的手,颤抖着,接过了阿婆递来的半块杂粮饼。
饼子入手,冰冷,粗糙,硌手。
“谢…谢谢阿婆…”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虚弱感,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瞎眼阿婆浑浊的眼珠似乎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宽慰,然后便拄着木棍,摸索着,颤巍巍地转身离开了。
破窑里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寒风依旧在呜咽。
林琬低下头,看着手中那半块冰冷坚硬的杂粮饼。她没有立刻吃,只是用指尖感受着那粗糙的颗粒感。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小口地咬下一点点饼屑,在口中艰难地咀嚼着。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低垂的眼帘下,所有的情绪都被完美地收敛。
没有人看到,在她咀嚼那难以下咽的饼屑时,那双被发丝遮掩的眸子里,寒光一闪而逝,冰冷刺骨,如同淬了毒的冰凌。
活着,比啥都强?
呵。 她不仅要活着,还要带着腹中这“怪胎”,在这虎狼环伺的绝境里,撕开一条血路。
这半块饼,不是恩赐,是燃料。
是让她这柄尘封的古剑,更快磨去锈迹,露出锋芒的磨刀石。
她小口小口地啃着饼,动作驯顺,姿态卑微。但心中那本无形的账册,已然翻开新的一页。
王氏、赵寡妇、张二郎…乃至这整个冰冷的世界,都已被她一笔一划,清晰地记在了上面。
利息,会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