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炳正，你当谁是眼瞎呢？
这孩子是你家养的吧？
你看看他的身上……你是顶了他爸的工作啊，你看看你把孩子作践成这样了。
你是人吗？”王金河生气苏炳正拿自己当挡箭牌。
他一个农村来的无根基的人，王金河可不怕得罪他……
一时间闹闹吵吵的。
“……苏炳正，我现在就给你放假回去照顾你老娘。
什么时候你娘病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这个孩子身上要是再多一条伤痕，我就扣你一个月工资！”最后这件事情厂长拍板了。
工会主席出来也把苏炳正说教了一顿。
这些杂八杂七的事，一般都是工会主席出面。
事情是这种结果，在苏铃兰的意料之中。
这个时候很少有被工厂开除的工人。
在场的各位领导，没有一个人说会开除苏炳正。
不过不怕，事情可以慢慢来。
苏铃兰和苏启亮就是光脚的，苏炳正就是那个穿鞋的。
他要是觉得冤枉，他就闹。
不过给了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苏炳正像三孙子似的，在领导面前点头哈腰的道歉，还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等这些领导们走了，苏炳正转过头来，就恶狠狠的盯着这姐弟两个。
苏启亮吓得瑟缩了一下，但想着姐姐还在身边，他的小身板居然站在了姐姐面前。
苏铃兰又揉了揉这小子的头。
“启亮！去找厂长！
告诉他，苏炳正的眼神太吓人了，你不敢回家……”苏铃兰的话落苏启亮抬腿就要跑。
苏炳正吓得差点丢了一个魂。
他一把抓住了苏启亮。“你们两个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
奶奶住院呢，等着你交医药费。
也等着你当孝子呢！
你做的不好没关系，厂里有领导呢！”苏铃兰现在是光明正大的回家探亲的知青。
身份没问题。
她家又是钢铁厂的。
是光荣的工人子弟。
现在她可什么也不怕。
“谁说我做的不好了？
我这拼死拼活的，还不是为了挣钱吗？”苏炳正眼神阴沉沉的盯着他们。
“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要是做不到，会有人管你的。”苏铃兰说这话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厂委办公楼。
“我去！我这就去！”苏炳正知道今天是拖不过去。
“还得让我奶奶高兴，她不高兴也不行！”苏铃兰对着已经转身的苏炳正说道。
他气哼哼的要走了，不过又回头看了一眼苏铃兰。
这丫头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脾气也不好，但是说话却抓不到理上。
苏启亮抓着姐姐的衣角，他很兴奋。“姐，他去了！”
转而这小子又哭了。“我想给奶奶换褥子，可是我力气不够。
我想给奶奶做好吃的，刘五妹都把东西锁起来了……”
“走吧，别哭了！
这事还没完呢！
咱们去看看刘五妹！”苏铃兰牵着苏启亮的手，当她说到刘五妹的名字的时候，这孩子明显手一紧。
肯定刘五妹打他，让他留下阴影了！
这该死的！
“启亮，刚才你在厂长和书记他们面前怎么那么勇敢呢？”苏铃兰是教了苏启亮怎么去领导面前怎么说怎么去闹。
但是没想到孩子发挥的这么好。
现在给他一点鼓励，克服对刘五妹的害怕。
“奶奶刚才这么教我了……姐，如果让苏炳正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奶奶治病，奶奶能好吗？”苏启亮之所以那么豁得出去，就是因为抱着这种想法。
以后苏启亮恐怕要一个人面对生活，他必须坚强起来。
就像小时候的自己一样。
苏铃兰没有说好听话哄他。
姐姐的沉默就是答案。
苏启亮又哭了。
“哭吧，哭完了咱们去找刘五妹！”苏铃兰握着苏启亮的手稍微用了一下力。
这小子挺爱哭。
“呃！好！”苏启亮打了个哭嗝。
刘五妹是肥皂厂的临时工。
要想进她们的厂子，可没有钢铁厂那么容易。
苏启亮都明白这个道理。
到了肥皂厂门口的时候，苏启亮有些忐忑。
苏铃兰：“怕什么？我教你怎么做！
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敢打你……”
苏铃兰又在苏启亮耳边低语了一阵。
“好，有姐姐在我就不怕！”苏启亮挺挺自己的小胸脯。
刚才的事情做过一遍了，再做一遍，会比刚才熟练。
苏启亮再次挺胸。
奶奶总说自己是臭小子，臭小子脸皮厚不怕丢人。
这么丢人的事要是自己不做，总不能让姐姐去做吧？
苏铃兰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要是知道的话，肯定说是这么回事。
苏启亮松开姐姐的手，自个去门卫室敲门了。
苏铃兰远远的看着。
她让启亮找门卫，就说他是刘五妹的侄子。
自己没吃饭，来找大伯娘了。
以刘五妹的德行，她肯定是不会出来的。
苏铃兰要的就是她不出来。
然后……
果然，和猜测的一样。
门卫老大爷听了启亮的话，就去车间了。
等他从车间回来就赶苏启亮走，他说刘五妹说的，她没有侄子。
苏铃兰看看太阳，她没有表。
只能看太阳估摸时间，要到中午下班时间了。
苏启亮回头看着远处的姐姐。
苏铃兰点头，示意他按自己教的做。
没多长时间，就有不少工人往大门口涌来。
本来蹲在大门口阴凉里受气包一样的苏启亮一下跳起来了。
他三下两下，把自己的上衣脱了，然后直接跪在了大门口中间。
“求厂里的领导给我做主！
求你们救救我！
求你们让我大伯娘给我一口饭吃……”
要下班的人都不走了，这是谁家孩子啊？
干瘦干瘦的不说，还浑身是伤。
“哎，你在这里闹事是不是？”门卫大爷着急了。
不能让人来闹事，是他的职责。他赶紧过来拉扯苏启亮。
“求求你了，可怜可怜我吧！
今天要是没人给我做主，我就饿死了！”
“啊……疼疼……疼……
我浑身都是伤。
你碰哪里我都疼……”苏启亮连哭带嚎的。
保安大爷还真不敢伸手来，这小子嚎的声音老大了。
下班的人顿时有几个女人不愿意了。
这么点孩子多可怜呢，有事说事呗，你拽他干啥？
保安大爷也觉得冤枉，他也不能让人堵在大门口啊！
“小子，你是谁家的？
你是我们厂的子弟吗？”一个30多岁的男人蹲在了苏启亮身边。
因为这小子跪着，身高太矮了，他不得不蹲下和他说话。
“他是我们保卫科的科长。
工厂的人他都认识。
你说说你是谁家的？”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女工说道。
“刘五妹是我大伯娘，我是她家的！”苏启亮这话一说，让大家一愣。
没饭吃，找爹妈！
找你大伯娘算怎么回事？
苏启亮没忘姐姐交代的话。“我爸爸出意外死了，我大伯顶了我爸的工作，住了我家的房子。
大伯娘用我爸爸给的补偿金买了你们厂的临时工工作。
他们答应我奶奶的要养我。
可是，大伯把我姐姐赶下乡了，大房子让他家住了。
奶奶被气病了。
他们把奶奶扔在医院不管！
我也天天没饭吃……哇……”苏启亮越说越悲伤，眼泪哗哗的。
“我都很听话了，她打我我都不哭！
可是她还不给我饭吃……
我要饿死了……”
众人一片哗然。
有些心软的女人眼睛都发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