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庙内一片漆黑,只能通过零星的一点光亮看清身后的身影。
是个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气息冷冽,一身墨黑色锦袍,腰间龙纹玉佩随风摆动,与匕首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苏玉衡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是燕京城的璃王霍荇之。
是霍荇之。
所以,他是故意引她来此?
若是这样,霍荇之定然已经察觉她真实身份。
“是你,璃王。”
“你故意骗我来此?”
男人气息冷冽,一步步朝她逼近。
苏玉衡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在夜色中看清楚男人一双冰冷的黑眸。
心中颇有不甘,她拿出手中簪子,就准备往霍荇之胸口扎去。
霍荇之伸手握住她手腕,眼眸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苏玉衡挣脱开,一个踉跄就跌在地上。
霍荇道:“一个姑娘家,胆子这般大。”
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女,饶有兴致的打量。
苏玉衡坐在地上喘着气。
她还没缓过来,就听到一阵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四姑娘可真有闲情,这么晚竟跟踪本王到了一品楼。”
“你都听到了什么?”他拢了拢衣衫蹲在她面前。
“你为何会来这城隍庙?还是说,有人让你来跟踪本王的?”
“不是的。”苏玉衡连忙解释。
“璃王殿下你听我解释,我并没有跟踪你。”
二人交谈之间,白泽进来,将庙内点上烛火。
庙内烛火被点亮,苏玉衡捂住胸口拼命咳嗽几声,一抬眼就对上霍荇之冰冷的眼眸。
她知道霍荇之的为人。
霍荇之向来冷酷无情,手段狠厉。
大燕夺嫡之争向来激烈,今夜她无意听到霍荇之和苏明哲谈话。
知道了他们之间筹谋的秘密,定然会被杀人灭口。
“没有跟踪本王,你却来这西郊城隍庙?你到底还听到了什么?”
“若是你不说,本王……”
霍荇之停顿片刻,深邃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
小姑娘约摸十六七岁,生得倒是如传言的那样,是个难得的美人。
一年前,在白马寺与她纠缠的画面在脑海中一点点浮现。
如今再次见到她,心中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没有跟踪王爷,我只是……”
“只是什么?”霍荇之淡淡挑眉。
苏玉衡轻咬着薄唇,眼眶微微泛红,一双湿漉漉的看向霍荇之,一副柔弱可怜模样。
霍荇之对上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时,心口微微一颤。
苏玉衡垂下眸,低声啜泣:“我只是爱慕王爷。”
“两年前我与王爷在朝阳公主府曾见过几面,王爷金戈铁马傲骨铮铮,又生得天姿绝人,便早就对王爷芳心暗许。”
“奈何臣女一直待字闺中,不能见王爷一面。我知兄长与王爷相交甚好,今日便一路跟着兄长偷偷去了一品楼,想多看王爷一眼,以解相思之苦。”
“王爷若是不信,可亲自去问问我兄长。”
“臣女房中一直挂有王爷画像,每日乞求有朝一日能与王爷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霍荇之看着面前眼眶泛红的少女,喉咙里溢出低哑的笑。
“苏姑娘可真是能随机应变,这样的理由你都编得出来,也真不害臊。”
他敛了敛眉,“你又为何会来这城隍庙?你可知有些话听得,有些话听不得?”
苏玉衡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之所以来这城隍庙,确是因为沈庭洲。”
“沈家姐姐在宫宴上曾护过我一次,我与她也算是闺中密友,沈家满门男丁被灭,沈家长子沈庭洲下落不明,沈姐姐便病入膏肓,我便想着既然有了沈庭洲的下落,就将他带到沈姐姐面前,让沈姐姐见他一面,也好让她振作起来。”
苏玉衡说完,一抬眸就对上霍荇之漆黑深邃的眸子。
他勾唇冷笑,声音磁性冰冷。
“你说起谎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苏玉衡道:“王爷,臣女说的句句属实。”
霍荇之扫视她一眼,随即站起身。
“下次,不准一个人来这种荒郊野外。”
“今夜你在一品楼听到的话,不准泄露半个字。”
霍荇之说完,扫视一眼身旁的白泽便往外走,刚走了两步他停住脚步。
“三日后,来一品楼见本王一面。”
看着霍荇之远去的背影,玉衡一颗吊着的心总是放下来。
她怎么感觉霍荇之说话怪怪的。
难不成,她当真是白马寺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男人?
不过,真是好险。
她从地上起身,擦掉自己额角的汗,拿着火折子离开了破烂不堪的城隍庙。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奴婢了。”白露道
苏玉衡上了马车后,便吩咐车夫。
“回府吧。”
“是,小姐。”
车夫扬鞭,抽打马背直往苏府而去。
“白露,我记得你和白芷向来喜欢收集人物画卷,你手上或者是白芷手上,可有璃王殿下的画像?”
白露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奴婢这里没有,不过白芷姐姐厢房里好像有。”
“前些年,璃王殿下以几千兵马击退大周几万士兵时,燕京城便有一些画舫卖璃王殿下的画像,白芷姐姐就是那时候买的。”
苏玉衡唇角微微勾起,说道:“待会你回府后,便让白芷偷偷将璃王殿下的画像送至我厢房来,记住别告诉任何人。”
白露有些惊讶。
“小姐莫不是对璃王殿下……”
“胡说什么?”苏玉衡轻轻扶额,霍荇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怎会不知。
若是让他察觉她说谎,定然会杀了她。
要画像,是因为她知道霍荇之生性多疑,定然会让人去她厢房里打探画像之事。
说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谎去圆。
苏玉衡的马车缓缓到了定北侯府。
此刻的定北侯府早已乱了套。
前厅里,苏砚秋阴沉着脸,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几个侍卫。
“还不快去给本世子找,若是今夜找不到衡儿,本世子要了你们的命!”
“是,世子。”黑衣侍卫拱手,转身就匆匆出了府。
苏砚秋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心绪不宁。
“衡儿,你到底去了哪里?”
管家匆匆进来,擦着额角的汗说道:“世子,还是没有小姐的消息。”
“快去找!”
“是,世子。”
苏砚秋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跨着往府外走,就被身后的苏老夫人叫住了。
“砚秋。”
“祖母。”苏砚秋回头看苏老夫人。
“衡儿才出去多久,你就这般兴师动众的,再等个一个时辰,若是再不回来就只能报官了。”
“祖母,不能报官。”苏砚秋道。
“孙儿自会将衡儿找回来的。”
苏砚秋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前厅,刚走到府门口就有侍卫匆匆来报。
“世子,小姐回府了。”
他心下一喜,刚踏步往门外看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哥哥。”
“你去了哪里?”他有些不满。
苏玉衡将手中的一个盒子提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二哥最近公务繁忙,听说都没有好好用膳,我今夜出府去明街给二哥买最喜欢的桂花糕,二哥尝一尝。”
“你去买桂花糕了?”苏砚秋微眯着眉眼,先前对苏玉衡的怒意顿时消了许多。
“嗯,是在一品楼买的,听说一品楼的桂花糕是整个燕京城最好吃的,二哥尝尝。”
苏砚秋从盒子里拿出一块桂花糕,放在唇边轻轻品尝了一口,那双幽深的眼眸静静落在苏玉衡的脸上。
他没想到,苏玉衡竟然为了给他买桂花糕,特地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