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可是看到什么了？”白露疑惑地掀开车帘。
苏玉衡放下锦缎帘子：“你去买桂花糕，我去趟一品楼，买完在车里候着。”说罢她提起裙裾下了马车。
此刻正门灯火通明，侧门青石板路上却只有零星几盏灯笼。
霍荇之的马车刚停稳，贴身侍卫白泽便低声禀报：“主子，到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掀开玄色车帘，霍荇之扫了眼前悬着鎏金牌匾的楼阁：“人到了？”
“已经在雅间候着，就等着主子。”
三楼雅间门扉轻启，茶香混着流水声从屋内漫出来。
窗边的梨花雕刻的桃木轮椅上坐着一位蓝衣公子，蓝衣公子手执黑子，听到霍荇之的声音后，便将黑子落在棋盘上。
烛火映得他面容苍白如纸。霍荇之走进去，便在他对面坐下，随后拈起白子，“玉公子可有消息？”
“王爷才从边塞回来一日，就开始关心玉公子下落。”
“这玉公子已入大燕境内。”蓝衣公子指尖摩挲着温润棋子，“既然人已经到大燕，殿下何时收网？”
听到那温润清冽的声音，隔间里的苏玉衡蓦地攥紧衣袖。
这不是苏家大公子，苏明哲的声音吗？
定北侯先夫人的儿子，先夫人离世后，柳氏才从妾室扶正，成了当家主母。
这苏明哲早年跟在璃王身边，是个铁甲红缨的骠骑大将军，后来在行军途中中了伤，回府养伤期间双腿被废，这定北侯世子之位才落入苏砚秋身上。
他怎会在这里，那么，与他谈话的黑衣男人又是谁？
难不成是大燕出了名的——璃王霍荇之？
霍荇之这一年中一直在边塞打仗，难不成回来了？
正在她疑惑之际，就听到隔间再度传来霍荇之磁性冰冷的声音。
“收网不及这一时，此人城府极深，是个难得之才，若是能为本王所用，何乐而不为？”
“你让空青继续打探玉公子的行踪，若是此人进了燕京城，便可将他收服为我们所用，以免此人落入齐王之手。”
霍荇之眉眼轻启，幽寒的目光落在雅间西北面一道黑影上，他唇角忽而勾起一抹薄凉的弧度。
“至于这沈家长子，沈庭洲……”
他顿了顿继续道：“沈庭洲如今人已疯癫，无人识得，在西郊城凰庙苟延残喘的活着。”
霍荇之的话，让隔间的苏玉衡整个人僵住了。
她坐在椅子上，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她的亲哥哥沈庭洲，未失踪前是个少年将军，如今已经疯癫了？
西郊城凰庙？
此刻的苏玉衡已经不在乎那黑衣人的身份，她一心只想找到哥哥沈庭洲。
她不能让沈家唯一的男丁落入他人之手。
她小心翼翼的从椅子上起来，转身就离开了一品楼。
“小姐，桂花糕买来了。”
“天色太晚了，若是我们再不回去，二公子会发疯的。”丫鬟白露道
“让他疯。”苏玉衡眸色淡然，说道：“眼下我还有要紧之事需要处理，马夫调转方向，我们前往西郊城凰庙。”
“城隍庙？”白露有些不解。
“为何去城隍庙？”
玉衡：“白露，若是你害怕就先回去。”
白露道：“小姐我不怕，我只是怕小姐有危险。”
一品楼。
白泽推开雅间的门，走到霍荇之的面前，拱手道：“殿下，是苏府四姑娘苏玉衡，如殿下所料那苏姑娘上了马车，前往西郊城隍庙的方向而去。”
霍荇之轻抬眉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苏明哲，薄唇微微勾起。
“都说苏家四小姐向来恪守规矩，是个温顺懂事的乖乖女，没想到你的这个四妹居然对沈家之事这般感兴趣。”
“本王倒是很好奇，她为何会对沈家沈庭洲之事如此关心。”
苏明哲放下手中黑子，眉头微微皱起：“真是衡儿？”
“殿下，衡儿自幼乖巧懂事，今日之事恐怕事出有因，还请殿下手下留情，饶四妹性命。”
霍荇之淡淡挑眉：“乖巧懂事？她若是乖巧懂事就不会听到沈庭洲的下落后，前往西郊城隍庙。”
“你这个妹妹，可不简单。”
苏明哲深吸了一口气：“殿下说的是，我自会好生教导她。”
“只是殿下今日这般骗她，让她一个女儿家前往城隍庙未免太危险了。”
霍荇之轻敛眉眼，意味深长：“她敢孤身前去，就证明她不怕。”
“至于这沈庭洲的下落，他在燕京城内，不过不是城隍庙。”
他说完从椅子上起来，拢了拢自己的黑袍又垂眸看向苏明哲。
“今日之事先到这里，苏明哲，你就不好奇，你那乖巧懂事的妹妹为何会去城隍庙？”
苏明哲：“属下不好奇。”
“可本王十分好奇。”霍荇之说完，转身就带着白泽下了一品楼。
苏明哲坐在椅子上看着霍荇之离开的背影，轻笑出声。
“果然，王爷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就惦记上我妹妹。”
……
“殿下，我们是直接回府？”白泽问。
霍荇之面色冷峻，声音徐徐缓缓：“去城隍庙吧，本王刚从边塞回来，倒是想看看她。”
“是，殿下。”
漆黑的夜色下，苏玉衡和白露坐在马车里，往城隍庙的方向而去。
“小姐，奴婢听说城隍庙那边闹鬼，要不我们改日再去？”
“今夜实在太晚了，再不回去侯府恐怕快闹翻天了。”
苏玉衡侧眸看向白露，说道：“若是你怕，待会你别进庙里，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这世界上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她做鬼十年，在人间游荡了整整十年，什么吓人的地方没有待过？
前世，她被推入枯井后，曾亲自见过老鼠啃食自己的身体。
她看着那些老鼠是怎样一点点将她血肉撕碎咽肚，让她如何从一具鲜活的生命，变成一堆白骨。
那十年，在无数个漆黑的夜里，她是怎样熬过来的。
马车到达城隍庙时，已经是深夜。
此时的城隍庙一片漆黑。
马车里苏玉衡吩咐白露：“你在马车里等着我待会就来。”
白露咬着唇，撩开马车帘子，外头是漆黑深不见底的夜，她不明白小姐为何要来这个地方。
不过，自表姑娘来苏家后，小姐似乎就变了。
“小姐，要不奴婢陪你？”
“不必了。”苏玉衡道。
她自顾自的下了马车后，摘下头上一根梅花簪握在手里。
随后又拿出火折子，看着前头漆黑的破庙一步步的往里面走。
半掩的庙门‘吱呀’推开，里面袭来一股老旧的味道，破窗外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进来，发出诡异的声响。
苏玉衡隐约中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她至今记得，是老鼠。
她打着火折子往里走，里面有一破旧佛像，佛像四周还能看到斑斑血迹，地上是一些稻草，还能看着一些破旧的衣裳碎片。
她心下一沉。
难不成，出事了？
她鼓起勇气继续往里走，走了几步后，手中火折子忽而被一阵冷风吹灭。
庙内顿时陷入漆黑之中，她后退一步，就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气息朝她靠近。
她身后有人。
她刚转身，就看到一个漆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