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晚走后，三人又在门口闲聊了几句，林舒窈才与沈子彦和杜清语道别。回家拿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是要送给梁知远家表哥表嫂和侄子的，然后独自前往酒店退房。赵美琴定的是傍晚高铁回老家，她像以往一样主动提出要送对方去车站。
出租车上，赵美琴拎着包坐在后座，还一脸不舍地念叨着：“你和阿远早些回来啊，到时候妈再来申城陪你们。这次你也忙，咱娘俩也没能好好相处。”
林舒窈淡笑点头，没有多言。下车后，她一路将赵美琴送到安检口，看着她拎着行李走进人潮中，直到那身影彻底隐没，才缓缓转身离开。
走出车站，天色渐暗，冷风扑面。她站在广场边等车，轻轻握着手机，刚松口气，却又隐隐失落。
回程的路上，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子彦发来的信息：
【明天下午五点半的航班吧？我一点半来接你。】
林舒窈怔了怔，以为今天的聚餐已经是正式的送别了，于是回道：
『不用了，真没必要。反正过一个月就回来了，今天还见过面，不用特地送。』
那边隔了几秒，很快回复：
【那我就顺便送你出门好了，送到机场就当提前欢迎你回申城。】
她看着这行字笑出声，似乎都能想象出沈子彦一脸轻松调侃的摸样。
第二天下午，沈子彦果然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口。
他没有送花，没有昂贵的礼物，只带了一个保温袋、一盒切好的水果和一支护手霜。
“飞机餐不好吃，我给你做了便当；水果也切好了，方便路上吃。护手霜是我妈提醒的，说你冬天手容易干。这些都不含液体，能带上飞机。”
林舒窈接过东西，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窈窈，你要照顾好你自己。”他顿了顿，神色认真地看着林舒窈，“这次，别又一走就是七年，好吗？”
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她当然记得那年他连一句告别都没有，便匆匆离开。这一次，他没有缺席。
漫长的旅途，转机、入关。再熟悉不过的流程，却像把她从热闹、温暖的南方，拽回一个彻底冰封的世界。
落地那刻，外面刚下过一场大雪。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白茫茫的街景，手指冻得发红。那一瞬，她点开朋友圈，配了一张雪景照片，文字只有四个字：顺利抵达。好久没有发过朋友圈了，连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这个功能。
五分钟后，梁知远出现在接机口。他穿着深色大衣，一如往常地温文有礼，接过她的行李。
“路上还顺利吗？”他语气温柔，“我查了你的航班，晚点了快一个小时。”
林舒窈点点头：“还好。”
车上，梁知远问她想吃点什么，她说不太饿，他便不再强求，只说：“那回家吃点热的再休息。”
林舒窈靠着车窗，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街景，没再说话。
回到家，热茶刚泡上，梁知远忽然走进厨房，手里举着手机，语气压抑却不加掩饰地质问：“你发朋友圈干什么？给谁看？”
林舒窈怔住，转过身：“什么？”
“你都多久不发朋友圈了，为什么今天发？你是想告诉谁你回来了？”
林舒窈盯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一刻比风雪还冷。
“我就发了一句顺利抵达。”
“可你从来不发，现在发，是不是故意给谁看？”
林舒窈放下水杯，平静地说：“吃完饭我们谈谈。”梁知远没再作声。
饭后，客厅寂静无声。
林舒窈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轻声开口：“我这次回国，已经找好了工作。下个月正式入职。”
梁知远眉头微蹙：“你不是说……只是去收拾新家？”
“是，我本来也只是这么打算。但既然机会来了，我想试试。”
“你怎么没事先告诉我？”
“你当初决定来美国的时候，有事先和我商量吗？”林舒窈反问。
梁知远一怔。
“你说你忙，需要我照顾家里，我同意了。现在我也想重新开始工作，而且我相信自己能兼顾好。”
梁知远沉默良久：“可你离开职场太久了，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当年才工作了一年……现在能接收你的单位会有多好吗？你不如等等我，我联系些人。我在高校圈子里多年，还是有资源的。”
林舒窈轻轻一笑：“不必了。我已经通过面试，准备入职申城师范的特殊教育研究所。”
梁知远心中一震，语气彻底冷了下来：“你确定吗？这么大的事，你就打算这样通知我？”
“这只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不觉得需要谁批准。”林舒窈顿了顿，“我不是不尊重你，而是我们之间，不能再维持过去那种一方牺牲一切的模式了。”
“是沈子彦撺掇你的吧？”
“为什么你总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归结到别人身上？”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该知道，我也需要有自己的价值。”
过了一会儿，梁知远低声说：“好吧，但你得答应我，不许加班应酬，按时回家。”
“你想多了，我的岗位是研究助理，不涉及这些。”她起身收拾茶杯，忽而回头：“还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
“你还记得我刚来这边时，最初的体检，是哪个医生接诊的吗？”
梁知远明显一愣：“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这次想趁回国再做一次系统检查，顺便想查查之前的记录。”
“那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记得了。可能是朋友推荐的，后来又换了医院。我记得最后是我们家庭医生帮你转诊的。”
“那你回头帮我找找联系方式。”
“你是不信那个诊断结果？”
林舒窈淡淡地看他一眼：“身体是我自己的，我总得搞清楚。”
那晚，他们都没再多说话。
睡前，梁知远辗转反侧。林舒窈翻了个身，轻声问：“你睡不着？”
“没，就是在想回国以后的安排，吵到你了？我去客房吧。”
“好。”
他走出房门，关门的瞬间，手机屏幕亮起。他给叶晚晚发了条微信：【林舒窈最近有没有说起身体检查的事？】
叶晚晚回得很快：【没有。她只是说准备回国后开始工作。】
梁知远靠在客房床头，心头一点点发凉——一切似乎正在脱离掌控。
他第一次，有了深深的不安。也第一次，后悔了当初提出回国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