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太阳从薄雾里探出了头。
金色的阳光驱散了秋日清晨的寒气，暖洋洋地轻洒在院子里的青石砖上。
叶子落了一半的老槐树，伸开枝桠在清凉的晨风中哗哗直响。
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在树下的光影里跳来跳去。
此情此景，按理说，应该可以回去蒙头睡个回笼觉了。
林溪眯缝着眼睛，强忍着哈欠。
突然意识到，这太阳都出来半天了，院子里还是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怎么今早就自己这么欠儿欠儿地早起啊？！
这不直接包揽了伺候少爷晨起和提供情绪价值两项重要工作，还不给加班儿费。不是我风格啊！
“二公子，怎么别的士兵还不出来？训练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您得好好训训他们。”林溪在旁边拱火儿。
李世民一边活动肩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今儿晨训是射箭，不到最后一刻，那帮懒货都不会爬起来。”
“不过，今天他们估计得高兴。”
他顿了顿，转头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因为你出来了。”
林溪一愣，满脑子问号：“我出来他们高兴啥？我又不会射箭！”
李世民不慌不忙地向兵器架走去，抄起一把一石半的硬弓，转转手腕，双臂攒力“吱呀呀”拉了三了满，露出满意地笑容。
箭壶里装了十几支草靶箭，将尖锐的箭头去掉，换成软质的草绳或棉布团，常用于近距离靶场练习。
“林溪，你来。”
李世民转头，目光柔和地望着她，露出一个温润如玉的笑容。
“你不用会射箭。”少年慢悠悠地说道，“我不是说过嘛，你跑得快就行。”
……???
林溪此刻真想问一句：少爷，咱平常都玩儿这么野的嘛！
“别、别，二公子，大少爷！”她连忙摆手，发出一声夸张的哀嚎，“我是真的不行啊！”
“您不能就逮着我这一只羊往死里薅吧！这才几天，又是巡逻又是打突厥的，我这讨碗饭吃容易嘛？！”
李世民笑得一脸人畜无害，手里却已经从箭壶里抽出一支草靶箭，慢条斯理地搭在弓弦上。
“别紧张嘛，林溪，这箭头是软的，顶多疼一下。你嘴那么甜，我哪舍得要你命啊。”
“来，跑起来，给小爷增加点儿难度！”
林溪心里怒骂，这叫什么？封建毒瘤！
让我给你李世民当“移动靶子”，士可杀不可辱！
我的人格呢？我的尊严呢？我为人的底线呢？我的……
我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箭已经离弦而出，直奔大腿。
林溪反应还算快，一个侧身翻滚，堪堪躲了过去，草靶箭“啪”地钉在青石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哟呵，身法可以啊！”李世民乐了，手腕一抖。
第二箭紧跟着飞来，这次角度刁钻，直奔肩膀。她一个懒驴打滚，箭头擦着衣角掠过，扎进泥地里。
“二公子！我认输了行不行，你别再来啦！”林溪做出一副怂样，大声嚷嚷道。
小声骂：“什么天策上将？就是个无赖兵痞！”
“你说啥？”李世民耳朵尖得很，笑容更灿烂了，手上搭上第三支箭。
“敢不敢大声点骂？来，这箭认真了！”
嗖——
这回没那么好运了。
脚下被湿漉漉的青苔滑了一下，身体一歪，“啪”地一声，草靶箭正中后腰。
疼是真的疼，像小时候跳大绳时被狠狠抽了一下。
林溪龇牙咧嘴地揉了揉。
不过嘛，也不是不能忍。
“哎哟……”林溪扶着腰，索性一屁股靠在老槐树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来，您继续射，我给您当人形靶子得了，反正疼点没啥，为了二公子早日练成超神箭法，我还能扛！”
作为一个“智”、“美”纵向发展，“德”飘忽不定，“体”和“劳”一向拉跨的新时代好青年，疼点儿什么的可以忍。
动是绝对不可能动的。
这时候，院子外头陆陆续续钻出来几个士兵，一个个睡眼惺忪，手里还拎着弓箭。
看到这场景，全都愣住了——
平常他们陪二公子练射箭，那是一个比一个累，满头大汗地上蹿下跳，跟耍猴似的，生怕敷衍了这位小祖宗挨顿训。
今儿可好，来了个新家伙，居然敢摆明了不躲了？这胆儿也太肥了吧！
“哈哈，这小子不光脑子灵，还挺有种！”
老张乐出声，指着林溪对同伴道，“咱们累得跟狗似的，这家伙倒好，直接咸鱼翻肚儿了！”
“谁翻肚儿了？我这是战略性休息！”林溪冲老张翻了个白眼。
李世民瞅着这群围观的士兵，三三两两嬉皮笑脸，没一个有眼力劲儿的上来把这赖皮小子拎走。
心里直犯嘀咕：这下可好，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生生给架这儿了！连个台阶都没有。
摊上这帮心粗如棒槌的兵们，李世民也很是无奈。
他眼珠一转，故作生气状，脸色一沉，语气严厉：“林溪啊林溪，我可不是好脾气的主儿。”
“你要再这么赖着不动，我可就换真箭了啊。到时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别看林溪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对李二同志的人品还是有信心的。
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双手一抱拳，笑道：“二公子，我听说，古人治军最注重赏罚分明。”
“您箭法高超，举世无双，小的们躲不过那是理所当然。”
“可如果，小的万一走狗屎运，躲过您的神箭呢？算不算是武艺精进、值不值得略加表彰？”
“这样一来，将士用命，战场杀敌更加勇猛，您勤练箭术也能传为一段佳话啊！”
林溪笑嘻嘻地张嘴又是一通吹，“您看，小的这话是不是有点儿道理？”
李世民瞧着她这张像开了光的嘴，不管的话，估计能从天亮一直嘚嘚到天黑。
刚救这小子的时候，还以为是只冷眼呲牙的小狼崽，没想到没两天就原形毕露，成个滑不溜秋的小泥鳅了。
这退化的速度，着实有点儿过快。
一时觉得好笑又无语，扶额叹道：“想说什么就赶快张嘴，不用那么多铺垫。”
“好嘞！那小的就替大家向您张嘴啦。”
林溪屁股一厥，恭恭敬敬朝李世民行了个礼，笑道。
“您心疼我这跑断腿的靶子，不如就赏俩酒钱吧！小的躲过您一只箭，赏十文钱，没躲过倒赔您五文，上不封顶。您看这法子如何？”
林溪心想，反正自己现在一个大子儿没有，输赢不伤本，只赚不赔。
前面攒着力气，等李二后面没劲儿了，又被这赔十文的规则勾着，一直想射下去的时候，就该着自己赚钱啦！
李世民眉毛一挑，心想，这小子还挺会玩儿！
支付单位是“文”，基本不在他的价值计量体系之内，再加上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便爽快地一口应下来。
“行，就依你这法子，十文赏，五文罚，看看今儿晨食，谁掏腰包？！”
一到这种要分胜负的场景，李世民瞬间干劲儿十足，跟打了鸡血似的就要往上冲。
林溪心里一乐，暗道：成了！反正我也没钱，早饭肯定是你请。
这她紧紧腰带，摆出个歪七扭八的起跑姿势，嘴里还嚷嚷。
“二公子，您悠着点，小的这赚的可是搏命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