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朕就不留你晚上参加宴会了。”
裴砚之指晚上为裴景举办的庆功宴，眼下找解药的事情比较重要，吴起元也是这么想的，点点头，带着身后的杨嘉躬身行礼，“陛下，那臣先退下了。”
待吴起元走后，裴砚之坐在御书房里很久，直到李公公来唤他。
“陛下，庆功宴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裴砚之站起身，想了想然后开口，“沈才人那边…”
李公公摇摇头，“沈才人说她不去。”
李平也没办法，他也没见过敢拒绝当朝皇帝的，但是很明显陛下对沈才人不一样，他也不能用强硬的手段把人给弄过来，只好硬着头皮来给裴砚之说。
裴砚之眸子沉了沉，猜到了会这样，也没多说什么，“走吧。”
庆功宴开始，裴砚之端坐在高台上，烛台的暖黄光晕照在他的身上，听着台下群臣的祝酒声络绎不绝。
方太后则在一旁坐着，案上的吃食一下未动，裴砚之每每不经意的看去，都能看到方太后盯着台下裴景的目光。
那目光像是看到多年未归的儿子突然健康回来了一般。
收回视线，裴砚之的案前放着冰镇葡萄和炙烤羊肉，这些都是沈衡烟爱吃的，他早上亲自拟的菜单。
但是那个女人不来，他也没法试探，也不想动筷子。
之间又举了几次杯，喝了点酒，没过一会儿，他看到裴景站起了身，朝着他躬身行礼。
“敬陛下——”
“那日朝会，是臣弟不对，没想到还是陛下厉害，不费一兵一卒就阻止了一场战争。”
裴砚之举杯，李公公连忙给他将酒斟满。
“景元王平定边关战乱，才是我朝最大的功臣。”
一酒喝罢，裴砚之嘴角带笑，看了眼方太后，略有深意的开口，“母后，景元王如今也已到了议亲的年纪，不知景元王可有心仪之人。”
“我瞧着这陇西李氏的嫡女不错，裴将军可喜欢？”
台下的裴景站在那里，因为不在边关，也不是战场上，他脱下了盔甲，穿上了一袭灰色长袍，恢复了以前温润如玉的模样，根本无法将他与那个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裴将军联系在了一起。
裴景将杯中酒喝完，就听见裴砚之要给他议亲，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微垂的眸子晦暗不明。
方太后听见裴砚之的话顿了顿，率先开口，“陛下，景元王如今常年驻守边关，现下议亲，又何苦叫其陪着一起去边关吃苦。”
裴砚之笑笑，“是吗母妃，那你劝劝景元王，既然回京了，就别想着再去边关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朕不让景元王回来。”
裴景放下酒杯，连忙躬身，“陛下，臣弟绝非有这样的想法。”
“是臣弟自己想留在边关。”
不等裴砚之继续开口，裴景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陛下可还记得当年赏花会，一同在玉兰树下的日子。”
裴砚之的目光微微一沉，眼底透出一丝令人心颤的怒意，“裴将军想说什么？”
那年赏花会发生了什么他可是一点都没忘，裴景这是什么意思。
“臣弟许久未见玉兰花开了，今日是陛下特意为臣举办的庆功宴，还请陛下准许臣弟去看看多年未见过的玉兰花。”
裴砚之眼眸漆黑，裴景何时如此蠢了，想逃的意味明显。
但他还是漫不经心的开口，“裴将军功勋卓著，当然得准了。”
躬身行礼后，裴景放下酒杯出了宴会厅。
裴砚之盯着他的背影，眸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陛下为何突然提亲给裴景议亲的事情？”
方太后还是想拿出些长辈的身份来跟裴砚之说话，裴砚之皱眉，反问：“他不该议亲吗？”
“只是太突然了，边关战事频发，景元王又怎么能放下边关百姓，回京娶亲呢？”方太后叹了口气，想着裴砚之果然是要对裴景动手了。
裴砚之看向方太后，看着他眼中溢出来的对裴景的关心，那样的目光，从不曾给他。
哪怕明明他才是方太后的亲生儿子。
“母后何必这么关心，朕记得裴景不是您的亲生儿子。”
裴景有自己的母亲，但她的母亲并不在宫中，却是在京城某处，大家只当是裴砚之将人扣了下来，以防裴景起了谋反的心思。
他这话一出，方太后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咬了咬牙，“哀家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裴砚之不置可否，“母后可是要赶着去见御花园内的裴景。”
方太后的身体顿了顿，像是被戳中心思了一般，裴砚之嘴角带笑，放下手中的酒杯，“既然如此，朕与母后一同去。”
方太后没办法，她的心思已然被裴砚之看穿，只好与裴砚之一同前往御花园。
天已经暗了下来，游廊上，月光很美，星星铺满头顶，春夜的空气里染着一层薄雾。
御花园里，树影重叠，虫鸣不止。
裴砚之与方太后始终保持着距离，他侧头看了眼方太后。
年过半百，方太后也老了，细细长长的皱纹攀爬在眼角。
他顿住脚步，目光从黝黑的夜色中收回，方太后也侧头看向裴砚之。
“陛下，怎么了？”
裴砚之斟酌了许久，摩挲着手中的扳指，才缓缓开口，“母后可记得，先帝晚年极爱的那株绿萼梅？”
方太后不明所以，并不在意，“那株梅树去年遭了虫蛀，已经让内务府挪走了。”
其实先帝年轻时并不喜欢花花草草，但是他还是在御花园里种满了不同种类，各种应季的花朵。
每年四季，不同花朵盛开的时候，都是别样的美景，这时，先帝就会办赏花会。
那时整个御花园里的花都是先帝的，可是没有人知道，那么多美丽的花，先帝最喜欢的是哪一朵。
直到晚年的时候，众人才知道，原来先帝独爱的是那御花园里仅有一株的绿萼梅。
绿萼梅很特别，它花色如玉，花瓣底下是淡绿的花托，宛如白玉托碧玉。
它不像白梅那般，远望如雪覆枝头，清寂疏离。
不像红梅那般，雪中一点红，明艳抢眼。
单纯喜爱也好，睹物思人也罢，先帝的心思也只有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展现。
后来先帝去世，裴砚之即位两年，倒是也没动那株绿萼梅。
只是去年，它却不见了。
裴砚之挑了挑眉，逼近半步，略带深意的看着方太后，“儿臣今日翻查旧档，倒是发现一件趣事。”
“那株绿萼梅树下，可是埋着一具尸体？”
“封号为婉宁的，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