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正唇瓣微抿,揽在她腰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
“疼就乖点,等你好了,随便摸。”
——不光随便摸,他还要摸回来。
江弦月唇角轻牵,窝在男人温暖怀抱里安静阖上了眼,语声像梦呓般低轻。
“周汝正,你选择做不婚主义,除了不喜欢束缚,是不是也很讨厌小孩子?”
周汝正愣了下。
江弦月讲话总是东一下西一下,他也有点习惯了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不过这次突然问出的问题,的确过于令他惊愕了。
小孩子?
不婚主义跟不喜欢小孩子,有什么必要的联系么?
他皱了下眉,忍下心头冒起的古怪感,迟疑回答。
“还没想过,为什么这样问?”
江弦月唇角轻牵,“我讨厌小孩子,非常讨厌。”
周汝正眉头皱紧。
“…所以每次痛的要死,都会想,不能生小孩可太好了,这样开解自己。”她轻言轻语把话补充完。
周汝正脑子里却‘嗡’地炸了下。
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想看清江弦月是什么表情说的这句话,语气怎么能这么平静?
甚至能从她带着淡淡笑意的平静语气里,听出两分发自真心的庆幸。
一个女人‘不能生’,竟然会感到很庆幸?
这不能更诡异了。
“江弦月,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你…”
你太古怪了…
从思维逻辑到言谈举止,都很古怪。
周汝正眉心皱成疙瘩,手握住她肩头将人推开一点,目光紧紧盯着她脸,细细端详打量。
“你到底有什么理由,在想些什么?能别让我猜么?”
江弦月抬起头,视线不躲不避的跟他对视。
周汝正语气阴郁,“…又跟殷聿有关?是他害你?”
“天生不孕。”
江弦月唇角浅翘,轻声解释说,“嫁给殷聿的第一天,殷家就安排人给我做过详细的检查,结果证实我是不孕体质,没法给他生孩子。”
周汝正瞳孔震颤,只觉得自己听到了这世上最匪夷所思的事。
“他不是,植物人…?”
“殷家需要殷聿的孩子,他是个天才,智商奇高,基因完美,如果就那样陨落,太可惜了。”
江弦月慢慢侧过身,让自己躺平。
“出事后,他爸妈做主,要我嫁过去,一方面是因为殷聿个人设立的信托,我是唯一受益人。一方面,她们觉得殷聿爱我,我受益匪浅,应该为他做出一点牺牲。”
“他虽然是植物人,但男人那方面有生理反应,可以用一些医学手段,人工受孕。”
“但我的身体不允许,所以他们找了别人…”
周汝正震惊地坐起身,“那瘫子有孩子?跟别的女人搞出来的?”
江弦月眼睫半垂,嗯了声。
“算是吧。”
周汝正皱紧眉,“算是?”
“原定计划,小孩儿一出生就由我抚养,并签订遗嘱,我们夫妻的所有遗产都要由殷聿优秀的血脉继承。”
江弦月平静说道,“但是殷聿被照顾的很好,他求生意识很重,只躺了不到一年就有苏醒的迹象。”
“小孩刚生出来,他就醒了,原本对殷家来说双喜临门。但很快,灾难就降临了。”
江弦月唇角轻扯,“殷聿患了间歇性失忆症,他痛恨摆布他的人,不接受那小孩的存在,也痛恨我不够坚定,没有在他需要我的时候保护好他。”
“可我做不到,最痛苦的不是失去意识任人摆布的人,被折磨的人是我,他怎么可能懂…..”
故事过于沉重。
窗外天色不知什么时候亮起来的。
周汝正屏息听着,亲眼看到她笑时眼神麻木,只感觉江弦月好像更冷了。
心绪说不出的复杂,他暗暗调整情绪,躺下重新将她抱进怀里,小心翼翼护着,内心的沉郁和难受促使他嗓音沙哑。
“那些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江弦月安静窝在他怀里,没再说话。
她好累…
越是回想曾经历的痛苦,疲惫感便一点点积攒着,想要压垮她。
明明每次都觉得可以了,已经很努力了,就到这里吧,没有任何意义。
另一道声音就会在脑海里不断拉扯她:
——‘仙仙,你是最棒的,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你看,妈妈就知道你可以,你可是我的女儿!’
“告诉我。”周汝正捂热她的身体,亲吻她耳鬓,“让我帮你。”
江弦月回过神,浅浅一笑问他。
“你不婚,我不孕,是不是还挺般配?”
她又在岔开话题。
周汝正顿了下,最终选择顺着她嗯了声。
“绝配。”
——但是他怎么听说,那个殷聿那方面不行?某种意义上来说不也不孕?
念头在周汝正脑子里一转而过,他聪明的没提那个人,而是言归正传:
“你讨厌小孩子,是因为那个人工授精的产物?”
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还是在意殷聿么?
这么想着,他在心里酸了一把。
江弦月说,“嗯,厌屋及乌吧,我照顾过他,喜欢不起来。”
“……”
听见江弦月承认,周汝正更酸了。
“那孩子的存在不止威胁到我,甚至是我的生命。”
“虽然他很可怜,而且是悲惨的产物,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延续殷聿优良的基因。”
“很可惜的是,殷家做了全方面的检查,那孩子没有遗传多少。”
“而殷聿自己,目前也不会再生孩子,所以小孩还是存在,只是养在了别的地方。”
他的可怜与江弦月无关,因为立场不同,她很难对那孩子产生一丝同情。
何况她本来也不是个善良的人。
周汝正含糊不清嘀咕了句,“也许亲生的,就会喜欢了…”
江弦月扭过脸,目光清明看着他。
“你说什么?”
“……”
周汝正默了默,想起她说自己‘不孕’时的庆幸,于是面色淡淡扯了下唇:
“没什么。我说又不是你亲生的,怎么可能喜欢。”又说,“这婚离定了,殷家人脑子都有病。”
江弦月安静打量他,心底若有所思,面上不显得弯了弯唇。
“我现在肚子没那么疼了。”
“好事儿。”
周汝正挑眉,热乎乎的掌心贴住她小腹,“说明取暖有用,这几天我都抱着你睡,把你捂热,就不会再疼了。”
江弦月莞尔,“我饿了。”
他转身就拿手机,“让人送吃得来,你再躺会儿,晚点再起来洗漱。”
*
一个小时后。
唐勋拎着早餐和两身换洗衣物赶过来,敲开了房门。
周汝正立在门里看了他一眼,转身又进去了。
“进来吧,饭放桌儿上。”
唐勋巴巴跟在他身后,一进屋,就看到靠坐在病床上正低头看手机的江弦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啧啧,是美…..
还没等他多打量几眼,就听周汝正问,“阿宗呢?”
“喝高了呗,这会儿还在会所的客房睡的雷打不动。”唐勋放下手里东西,随口回了句。
周汝正皱眉,“不是让你们盯着江炽?”
“我让人盯着呢,放心吧。”唐勋两手叉腰,“一会儿我过去看一眼。”
他说着瞥了眼江弦月,给周汝正递眼色:
“正哥,出去抽支烟?我有个事儿…”
周汝正没说什么,只搭手揉了揉江弦月发顶。
“先吃饭,我一会儿回来。”
两人走出病房,顺手带上门。
唐勋也不墨迹,开门见山说:“我让人查了,港城那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