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上了年纪的军医惋惜的看着他。
“胡校尉,不是我们不说,而是蛇蔓藤的毒几乎无解,且下毒的人用了很大的剂量,幸好王爷只是吃了一口,如果再多吃一口,恐怕现在……我们只能开些解毒方子试试,但最好是找到那一位高人,否则……”
胡四听完几乎站不稳,觉得自己除了一双眼睛还能看见王爷,其他的躯体都不存在了。
是他害了王爷啊!
王爷在京城对吃食向来挑剔,来边境这一年没了那么多讲究,他才疏忽将那饼子端了上去。
要是在京城,他绝对不敢让王爷吃凉了一天的胡饼。
幸好因主子挑剔,只咬了一口就放下,不然主子就已经被他害死了!
可现在又有什么区别,胡四脑袋晕晕沉沉,一个常年习武的大汉此刻却脚软到站不起来。
猛然间他瞥见了自己的佩刀,大脑空白,没有犹豫便拔刀横向自己颈间。
但有人却比他快,一个精瘦的身影飞快窜到胡四身前,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刀。
“胡四!”
精瘦的男人一身书生装扮,气势上却丝毫不输营帐里其他魁梧的将军。
“胡四有罪!是我害了王爷!让我以死谢罪吧!”
胡四此刻终于忍不住,匍匐在地捂着脸哭了出来。
精瘦的男人没有安慰他,只绷着脸道:“你想死很简单,但如今还有救王爷的机会,时间无比金贵,你莫要在这里添乱!要是王爷真救不回来,我第一个取你的人头。”
胡四闻言不哭了,双手撑地,抬头看着精瘦的男子:“贺兰先生!你脑子好,快想想办法救救王爷!只要能把王爷救回来,胡四愿以死谢罪!”
贺兰先生没有同他多言,转头看向几位军医。
“劳烦几位军医快些开解毒的方子,尽量为王爷争取时间。”
那几位军医刚才已经在商量用什么药了,闻言点头继续斟酌。
就在此时,昏迷中的宋扶光突然又吐了口血,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年纪大的刘军医立马为宋扶光施针,众人又是擦血又是呼唤,告诉宋扶光一定要撑住。
胡四却跪在原地站不起,也没脸再去王爷面前,只是睁着一双血红的眼,满是愧疚和担忧。
宋扶光意识恍惚说不出来话,俊毅的面庞此刻惨白,嘴唇乌黑。
他努力看向贺兰先生,贺兰先生立马上前坚定的道。
“王爷放心,这里有我们撑着,你也要撑住。”
宋扶光轻微颔首答应,强撑着睁开眼睛在人群里搜寻,直到看见跪在人群外的胡四,他才控制着颤抖的手,指向了胡四。
胡四浑身一凉,眼泪又落了下来,不住的磕头。
“主子!属下对不起你!属下有罪!”
宋扶光见他这样,张嘴想骂他几句却也做不到,只是又看向贺兰先生,手指了指胡四,又用尽全力做了一个军中的暗语手势。
众人见此都愣了,包括胡四。
宋扶光做的手势在暗语里的意思是绑人,众人还以为宋扶光怀疑胡四害他,要绑了胡四问他的罪。
胡四更加难受,他虽然该死,但对主子却是忠心耿耿,这样的怀疑比凌迟了他还难受。
罢了,就听王爷的,绑就绑,死就死,他也不配解释了。
只是希望能用他的寿命给王爷争取时间,这样他心里也能好受些。
一屋子人只有贺兰先生明白过来,他将宋扶光的手放入被子里。
“王爷放心,我会看着胡四,不用绑他,他已经答应我不会寻死了。”
说完又转头看着胡四厉声道:“你自己和王爷说你还寻死吗!还是听王爷的将你绑了才老实?”
胡四惊讶的看着贺兰先生,又看了看王爷,鼻涕眼泪不受控制的一起流下。
原来王爷这么了解他,王爷已经虚弱成这样了,醒来却只是担心自己寻死。
“王爷不必担心!属下这条烂命永远陪着您!生死相随!”
胡四暗下决心,只要王爷活着,那他也活着,要是王爷挺不过去,那他也无颜苟活。
宋扶光还想表达什么,但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意识再次陷入黑暗。
众人又是一阵呼唤,宋扶光也毫无反应。
军医的解毒方子开好了,立马跑去拿药煎药。
贺兰先生拉住那位老军医问道:“刘军医,听您刚才所言,有人能解此毒是吗?”
刘军医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担忧:“是有,但那位远在京城,王爷的情况不一定能经起颠簸回到京城。”
贺兰先生的目光极具穿透力:“不管如何都要试一下,我即刻写信给陛下说明此事,我们带着王爷往京城走,京城安排人往边境赶,俩拨人中途汇合,这样能节约时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刘军医闻言也露出一点希望之色:“陛下若能下旨,如此最好!”
贺兰先生又对着哭的停不下来的胡四道:“你快去找皇室专用的信鸽,再点三百亲兵,待会儿我们就出发,路上你一定要护好王爷。”
胡四擦了眼泪起身,对着宋扶光恭敬行礼,又铿锵有力的对着贺兰先生道:“胡四得令!”
准备好一切后,贺兰先生放飞信鸽,心里暗暗祈祷着信鸽能飞的更快些,早一刻将消息带回去也好。
这两日的沈望舒过的还算安稳,她称病闭门,两日没有给裴家长辈请安。
为此裴老夫人又发了一通邪火,从早到晚在春晖堂骂着,说让沈望舒进门是裴家家门不幸。
裴玄砚不用见沈望舒更加开心,和申素兰整日腻在一起。
公爹裴诚最近很忙,北边边境来了军报,狄戎最近有攻城的迹象。
户部,工部,兵部都忙了起来,拨钱,造军械,筹粮草,征兵调兵,每件事都刻不容缓。
裴诚连续两日宿在兵部,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裴家人也只知道老爷忙,却不知道老爷忙什么。
闭塞的蘅芜苑就更是什么都不知道,沈望舒日日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想通了,不去请安只会被说不知礼数,目无尊长。
去了指不定会犯什么更大的错,但凡她一说话就是错的,不说她还忍不了,倒不如不去。
两天的时间似乎过得无比漫长,沈望舒终于等到了回门这天。
那只带着使命的信鸽,也终于从寒冷的边境来到了它阔别一年的京城。
沈望舒上马车前,抬头看见湛蓝的天空上一只白色鸽子飞过。
自由,孤独,又似乎被什么牵引着,坚定的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直到视线里再也追寻不到那只鸽子的踪迹,她沉思片刻,提裙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