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深处的石门缓缓开启时，苏南闻到了浓郁的青铜锈蚀味。卫凛手中的蛇头拐杖在前方引路，杖尖点过地面的凹槽，两侧岩壁突然亮起幽蓝的光——那是嵌在石缝里的夜明珠，排成与方天画戟纹路一致的轨迹。
“这里是苏家先祖开凿的秘地。”卫凛的声音在甬道里回荡，黑袍下摆扫过积灰的石阶，露出底下刻着的星图，“三百年前，第一代家主苏斩用破界戟平定北域之乱后，就在黑石城地下布下了这座密室。”
郁梦儿凑近岩壁细看，夜明珠的光芒映出她惊讶的脸：“这些符文……和我爹医书里记载的上古疗愈咒很像。”她指尖抚过一道弯曲的刻痕，那纹路竟微微发烫，“它们在吸收玄气！”
苏南握紧怀中的玉佩，此刻它烫得像块烙铁。方天画戟的戟尖正自发地颤动，与地面星图上的纹路产生共鸣，发出只有他们能听见的低鸣。
“破界不仅是兵器。”卫凛在密室中央停下脚步，抬手按在石壁上。随着他掌心玄气涌入，整面墙缓缓移开，露出内里陈列的数十个玉盒，“它是镇压‘蚀骨渊’的钥匙。”
“蚀骨渊？”苏南追问，这个名字让他莫名心悸。
卫凛转身时，兜帽下的鳞片在蓝光中泛着冷光：“玄黄大陆的地底深处，沉睡着一柄与破界同时诞生的邪器——‘噬魂’。当年苏斩用破界将其封印在蚀骨渊，可三百年过去，封印已在松动。”
赵峰突然插话：“难道铁剑盟与这事有关？”他想起城楼上那名青衫老者的气息，阴冷中带着类似尸气的粘稠感。
“何止有关。”卫凛的拐杖重重顿地，石屑簌簌落下，“铁剑盟的盟主公孙屠，祖上就是当年铸造噬魂的工匠后裔。他们世代以解封邪器为己任，想要用万灵精血喂养噬魂，换取颠覆大陆的力量。”
郁梦儿突然轻呼一声，指着最左侧的玉盒：“那里面……好像有心跳声。”
苏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玉盒正微微颤动，盒缝里渗出淡红色的雾气。卫凛走过去掀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半幅残破的兽皮卷，展开时能看到用朱砂绘制的地图，中央位置赫然是青阳城的轮廓。
“这是苏斩留下的蚀骨渊布防图。”卫凛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红点，“青阳城下就有一条通往渊底的密道，二长老的叛乱绝非偶然，他背后必有铁剑盟的支持。”
苏南的拳头猛地攥紧，父亲临终前的画面突然清晰——当时苏啸天胸口的伤口并非刀伤，而是类似爪痕的撕裂伤，边缘泛着与铁剑盟修士玄气相同的青黑色。
“公孙屠为何要盯上青阳城？”
“因为苏家血脉。”卫凛的声音低沉下来，“破界认主不仅看血脉，更需宿主心甘情愿献祭精血。当年苏斩为封印噬魂，将半颗心脏融入破界，这才让邪器无法挣脱。如今公孙屠要做的，就是找到苏家后人，用你们的心头血彻底唤醒噬魂。”
郁梦儿下意识地捂住嘴，看向苏南的目光充满担忧。少女突然想起药箱里的古籍残页，上面记载着“以血养器者，器存人亡”的字样，原来指的就是破界与苏家的渊源。
“那枚玉佩。”卫凛看向苏南怀中，“是用苏斩的指骨混合玄晶打造，能镇压破界的反噬。但你昨夜强行催动戟法，已经让玉佩出现裂痕，再这样下去……”
“我知道后果。”苏南打断他，方天画戟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仿佛在抗议这番对话。他走到地图前，指尖落在黑石城的位置，“公孙屠现在在哪？”
卫凛摇头：“铁剑盟的总坛在北域冰原，黑石城只是他们的前哨。但我敢肯定，公孙屠的长子公孙烈一定藏在城里，柳乘风的死绝非偶然，他们是在试探破界的苏醒程度。”
话音未落，甬道入口突然传来巨响，紧接着是石块滚落的轰鸣。赵峰瞬间拔刀：“有人闯进来了！”
卫凛将兽皮卷塞进苏南怀里：“是影子卫，他们本是守护秘地的死士，看来已被铁剑盟策反。带着地图去蚀骨渊，找到剩下的封印阵眼，那里有苏斩留下的后手。”
苏南刚要反驳，就被卫凛猛地推向侧门：“我会拖住他们，记住，破界的真正力量不在杀伐，而在守护！”蛇头拐杖突然暴涨数尺，杖身的鳞片竖起，化作密密麻麻的尖刺。
郁梦儿被赵峰拉着穿过侧门，苏南回头时，正看见卫凛化作一道黑影撞向涌入的敌人。那些影子卫穿着与卫凛相同的黑袍，脸上却戴着青铜面具，手中弯刀划出的弧光在夜明珠照耀下泛着诡异的紫芒。
“快走！”赵峰拽着他钻进暗通道，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厮杀声隔绝在外。
通道狭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岩壁上渗出的水珠滴在头盔上，发出单调的声响。苏南摸着怀中温热的兽皮卷，卫凛最后那句话始终在脑海盘旋——破界的真正力量在于守护，可父亲和那些死去的护卫，不正是因守护而亡吗？
“南哥你看！”郁梦儿突然停步，指着前方的岔路口。那里的地面上有新鲜的脚印，其中一枚沾着暗红色的血渍，与卫凛鳞片下渗出的血液颜色一致。
赵峰蹲下身捻起血渍，指尖立刻传来灼痛感：“是蚀骨粉，铁剑盟的独门毒药。”他脸色凝重，“卫统领可能受伤了。”
苏南握紧方天画戟，戟尖在岩壁上划出火星：“我们去帮他！”
“不行！”郁梦儿拉住他的胳膊，少女的掌心沁出冷汗，“卫前辈是为了让我们活下去，我们不能辜负他。”她从药箱里拿出张泛黄的纸，“这是我刚才从玉盒里找到的，上面写着蚀骨渊的进入方法。”
苏南展开纸卷，发现竟是幅人体经络图，标注着与破界戟法对应的穴位。最下方用小字写着：“破界饮血，非为杀戮，乃为承继，以心为引，方见真如。”
“以心为引……”他喃喃自语，突然想起每次催动破界时，脑海中闪过的金戈铁马并非战场厮杀，而是无数士兵守护城池的画面。
通道深处突然传来震动，头顶落下的碎石砸在肩头。赵峰脸色大变：“秘地在坍塌！卫统领可能……”
苏南猛地转身，方天画戟在胸前划出半圆：“从现在起，我们按卫前辈的指引走。”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找到封印阵眼，才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郁梦儿看着少年紧抿的嘴角，突然发现他眉骨间的伤疤在微光中泛着决绝的红。少女默默将一枚护心丹塞进他手里，那是用自己三年份的玄气培育的灵药，能暂时护住心脉不受破界反噬。
岔路口的风带着硫磺味，苏南根据兽皮卷的指引选择左侧通道。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幽绿色的光芒，隐约能听到类似潮水的声响。
“是地下暗河。”赵峰拨开挡路的藤蔓，眼前豁然出现一条宽约十丈的河道，水面漂浮着发光的藻类，“按地图所示，顺着河流走三里，就是蚀骨渊的入口。”
苏南正要迈步，却被郁梦儿拉住。少女指着水面下的阴影：“那里有东西。”
绿光中缓缓浮起数十具尸体，都是穿着影子卫服饰的黑衣人，他们的青铜面具已碎裂，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脖颈处有整齐的切口，像是被某种极薄的利器划过。
“不是卫统领的手法。”赵峰的刀握得更紧，“伤口太干净了，像是……”
“像是被玄气直接震碎了心脉。”苏南接过他的话，方天画戟突然指向河道对岸，“有人在那里。”
绿光对岸站着个穿白袍的青年，手中握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月光不知从何处透进来，在他衣摆上织出流动的光纹。看到苏南手中的方天画戟，青年突然笑了，笑声在河道上空回荡，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终于等到你了，苏家的小崽子。”青年的声音清冽如冰，“我是公孙烈，特意来取你的心头血。”
银剑突然出鞘，一道匹练般的剑气贴着水面飞来，所过之处，发光的藻类瞬间枯萎。苏南横戟抵挡，青铜戟身与剑气碰撞的刹那，他突然明白卫凛为何说破界的力量在于守护——此刻涌入体内的不再是狂暴的杀意，而是如水流般绵密的玄气，顺着经脉流转时，竟修复了之前的伤势。
“有点意思。”公孙烈挑眉，剑势陡然加快，“可惜，你终究要成为噬魂的养料。”
暗河的水面开始沸腾，无数青黑色的触手从河底钻出，朝着苏南等人缠来。那些触手上布满眼睛般的肉瘤，睁开时露出与铁剑盟修士相同的阴冷光芒。
苏南将郁梦儿护在身后，方天画戟在身前划出守护的弧光。他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