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熄灭的瞬间,刘生贴着舱壁缩成一团。黑暗里,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被金属墙壁反弹回来,混着远处杂乱的脚步。那些声音越来越近,还夹着对讲机的电流杂音:“主控断了,货舱门准备强开,所有人注意戒备。”
他没动,手指在通风管边缘一寸寸摸过去。铁皮边缘割手,但他需要确认位置。这里是主货舱侧壁的检修区,离冷冻箱藏匿点不到十米。那三支蓝色试管,还有一箱撕了标签的违禁品,全在那边。
脚步声停在货箱交接处。有人喊:“检查组五分钟后登船,必须把人找出来!”
刘生咬住后槽牙。躲不行了。他们一旦破门,第一件事就是扫货舱。到时候什么都藏不住。
他忽然想起口袋里的试管。还剩一支。他慢慢抽出,拧开外层布条,指尖蘸了点液体,抹在手背和脖颈上。冷得刺骨,皮肤立刻泛起一层灰白,像结了霜。他打了个寒颤,不是装的。
这东西能冻死变异鼠,也能让他的体温骤降。只要配合点演技,足够唬人。
他把试管塞回内袋,靠墙坐下,脑袋耷拉下去,肩膀一抖一抖,像是冷得控制不住。嘴里开始哼不成调的曲子,嗓音沙哑:“……酒还没喝完呢……谁关的灯……”
头顶传来气流声。通风系统启动了。空气在流动,说明检查组已经开始操控船体环境。时间不多。
他抬起手,用铁条轻轻敲了三下货箱。金属震动,发出闷响。三下,停顿,再三下。
和赵虎手下敲台面的节奏一模一样。
前方脚步立刻转向这边。手电光扫过箱缝,没照进来,但人声逼近:“那边有动静!”
刘生悄悄将涂了冷冻液的手伸进袖子里,贴在自己颈侧,身体微微佝偻着,脚步踉跄,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语,眼睛时不时半眯着,仿佛被寒冷和不适折磨得难以自控。两名穿灰制服的检查员举着扫描仪冲过来。一人喊:“站住!别动!”刘生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嘴里含混地喊着:“好冷……冷死了……”
扫描仪红光扫过他面部。嘀的一声。
“代谢异常。”拿仪器的人皱眉,“体温偏低,像是受过强辐射。”
“恒星辐射?”另一人退了半步,“这人是不是从辐射区爬出来的?”
刘生突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抱头,身体瑟瑟发抖,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哽咽声:“烫……又冷又烫……难受……” 他说着,手指偷偷掐破舌尖,嘴里涌出带血的泡沫,顺着嘴角流下。两人全僵住了。
“别碰他。”先说话的检查员压低声音,“这种症状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接触有风险。”
“可他是逃犯,赵少要的是活人。”
“活人也得分时候。”那人盯着刘生抽搐的身体,“这种状态,就算押回去也活不过三小时。赵少要的是线索,不是尸体。”
“那怎么办?”
“标记隔离,其他区域快速过一遍。别在这耗时间。”
刘生趴在地上,耳朵竖着。听见他们后退的脚步,还有对讲机里传来的指令:“货舱B区发现疑似感染者,暂时封锁,其他区域继续排查。”
他没动,继续抖,嘴里哼着断断续续的调子。等脚步彻底走远,他慢慢撑起身子,抹掉嘴边血沫。舌尖还在疼,但值得。
他低头看手。冷冻液和血混在一起,在低重力下凝成几颗悬浮的珠子。他轻轻一吹,珠子飘向通风口,钻了进去。
冷雾很快从格栅里渗出,在舱壁上凝成一层薄霜。他爬起来,贴着墙根往储物舱方向挪。每走几步就停一下,装作体力不支。
绕过最后一个货箱时,他看见检查组正围着驾驶室门,有人在接线路。主通道里堆着仪器,扫描仪的光来回扫着墙壁和天花板。没人往冷冻箱那边去。
他松了口气,继续往前爬。储物舱门虚掩着,他推了一条缝,钻进去,反手把门卡住。
里面黑,但安全。他靠在墙边喘气,肋骨处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布条湿黏黏地贴在皮肤上。他没管,手伸进内袋,确认试管还在。
只剩一支了。
他把试管攥紧,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的场面。那些检查员信了,是因为他演得像?还是因为别的?
他忽然想到,自己抖得那么厉害,眼球震颤,体温骤降——这些反应,和签到后获得的“恒星辐射抗性(初级)”激活时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
系统给的能力,不只是保命用的。还能拿来演戏。
他低着头,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知识不是武器,是演技。”
外面传来脚步声,又是一队人经过。他屏住呼吸,等声音走远,才慢慢站起来。
储物舱角落有排旧工具箱,他翻了翻,找出一块破布,重新缠了伤口。动作慢,但稳。他知道接下来不能出错。
检查组还在船上,随时可能回来复查。他得等他们走,才能回货舱取东西。那箱冷冻样本,还有烧焦纸片上的字——“目标基因适配率87%”——这些都不能留给他们。
他靠墙坐着,闭眼养神。耳朵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十分钟后,对讲机里传出指令:“检查完成,未发现逃犯踪迹,准备离船。”
脚步声开始撤离。有人抱怨:“白跑一趟,就撞见个疯醉汉。”
“赵少的人眼线多,要是真找到了,早动手了。”
“走吧,下一站是巡逻舰。”
舱门关闭的声音传来,接着是气密阀锁死的咔哒声。船体重新进入航行状态。
刘生睁开眼,站起身。他推开门,往外看。主通道空了,只剩散落的脚印和几根掉落的线缆。
他快步往货舱方向走。路过冷冻箱时,他蹲下,把最后一支试管塞进破损的密封层里。冷气还在往外冒,但比之前弱。他顺手把烧焦的纸片撕得更碎,塞进箱底缝隙。
做完这些,他转身走向通风口。刚才滴进去的混合液体,已经在格栅内壁凝成一片霜斑。他伸手摸了摸,指尖带出一道划痕。
霜纹的形状,有点像小时候在老家墙上看到的节气图——霜降那天天冷,他娘在门框上画了个标记。
他没多看,合上通风口盖,往回走。
储物舱门边,他停了一下。从战术背心里掏出酸液瓶,拧紧盖子,放回原位。又检查了金属片和铁条,确认都在。
他拍了拍工装口袋,那里还装着一块从矿洞带出来的碎铁片。边角磨得锋利,是他顺手削的。
现在,他不是逃犯了。他是能操控局面的人。
走廊尽头传来引擎启动的震动。船在加速。
刘生往前走,脚步比来时稳。他记得船头有间废弃的船员室,门锁坏了。可以躲一会儿,等船彻底脱离检查区再行动。
他走到拐角,抬手扶墙。金属冰凉,上面有道新划痕,像是谁用硬物刮出来的。
他盯着那道痕,忽然停下。
不是检查员留的。位置太低,角度也不对。像是……从里面划的。
他慢慢蹲下,手指顺着划痕摸过去。尽头有个小凹点,像是按过什么。
他抬头看墙上的检修面板。螺丝松了一颗。
他伸手去拧。
面板刚动,里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开关弹开。
紧接着,头顶通风口的冷雾猛地一颤,雾气中浮出几个字的轮廓——歪歪扭扭,像是用冰画的。
第一个字,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