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黑熊宴与不速之客
处理黑熊的活儿落在了老王和老李头上。老王从火堆里抽出根烧红的铁条，“滋啦” 一声按在熊皮上，燎得黄毛卷成小团，一股焦糊味混着血腥味弥漫开来，呛得阿杰直捂鼻子。
“王大哥，你这是给熊烫发呢？” 阿杰躲得老远，“咱直接剥皮不行吗？非得燎毛，这味儿比陈峰的臭袜子还上头。”
“你懂个啥，这叫专业流程。” 老王头也不抬，铁条在熊皮上游走得飞快，“熊毛硬得跟钢丝似的，不燎掉咋处理？回头做成褥子，扎得你睡不着觉。” 他用砍刀在熊腿上划了道口子，白花花的脂肪露出来，“这油脂能炼油，抹在皮肤上防皴裂，比城里买的护手霜管用。”
陈峰蹲在旁边帮忙拽着熊皮，手指被锋利的边缘划了道小口子，他往嘴里吮了吮，血混着唾沫咽下去。“老李，把那口破锅架起来，烧点热水褪毛。林医生，你把盐晶敲碎，等会儿腌肉用，得多放，争取能存到下个月。”
林薇正用石头碾盐晶，听见这话抬起头，额头上沾着点白灰，像只小花猫。“盐够着呢，就是锅太小，一次熬不了多少油。我看那熊油至少能炼满满两罐子，够咱用一阵子了。”
张大妈和秀莲也没闲着，把早上采的野菠菜洗干净，又找出剩下的半袋土豆，切成块泡在水里 —— 防氧化，灾变后学的新技能。“这熊肉得炖得烂烂的，不然咬不动。” 张大妈往灶膛里添柴，火苗舔着锅底，把她的脸映得红扑扑的，“我年轻时炖过猪肉，熊肉估计也差不多，得多放葱姜，去去腥味。”
阿杰凑到锅边，眼睛瞪得溜圆，鼻子使劲嗅着。“啥时候能吃啊？我这肚子都叫了八百遍了，跟打鼓似的。” 他伸手想捏块生肉尝尝，被老王一胳膊肘怼开。
“作死啊你，生肉有寄生虫，吃了拉肚子，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老王把剁好的熊肉块扔进锅里，溅起的热水差点烫到脚，“再等一个时辰，保证让你吃撑，走不动道儿那种。”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赵强和小周在洞口编藤筐，准备装腌好的熊肉；陈峰则拿着地图研究，手指在西边的峡谷处敲了敲 —— 那里标注着个模糊的符号，像座桥，又像个仓库。“等吃完这顿，得去那边探探，说不定有惊喜。”
“能有啥惊喜，有熊肉吃就不错了。” 阿杰趴在石头上，百无聊赖地数蚂蚁，“我现在就想知道，烤熊肉和炖熊肉哪个更好吃，要不咱各来一半？”
“你咋不上天呢？” 陈峰笑骂，“省着点吃，这熊肉够咱吃十天半个月的，别一顿造光了，回头饿肚子哭都找不到调。”
终于到了开饭的时候。炖熊肉的香味像长了腿，钻得满洞都是，混着土豆的甜和野葱的香，勾得人直咽口水。张大妈用破瓷碗给每个人盛了一大碗，油花漂在上面，闪着诱人的光。
“我先替大伙尝尝毒。” 阿杰端起碗就往嘴里扒，烫得直吐舌头，却舍不得松口，“我靠，这也太香了！比上次的野山羊肉还绝，入口即化，跟吃棉花糖似的！”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林薇给张大妈递了双木筷（用树枝削的），自己也夹了块肉，小口嚼着，眼睛弯成了月牙，“确实好吃，一点怪味都没有，跟牛肉差不多，就是更嫩点。”
陈峰啃着块带筋的熊肉，筋道得很，得使劲嚼。“这熊估计是吃野果子长大的，肉里带着点甜味。老王，你那猎枪还有子弹不？等过两天再去套几只野物，咱也过过天天吃肉的日子。”
“子弹早用光了，就剩个空壳子吓唬人。” 老王喝了口野菜汤，“不过我会做陷阱，用削尖的木棍埋在土里，上面盖点草，野兽踩上去就完犊子。以前在猎户村，靠这招逮过野猪。”
正说得热闹，洞外突然传来 “哗啦” 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翻了石头。阿杰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啥动静？不会是那熊的亲戚来找茬吧？”
陈峰立刻站起来，抄起靠在墙边的砍刀。“赵强，跟我看看去。老王，你把大伙护在后面，拿好家伙。”
两人猫着腰走到洞口，扒着石头往外看 —— 只见离洞口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个黑影正一瘸一拐地往这边挪，身形瘦小，看着像个人，手里还拄着根木棍，走几步就晃一下，跟风中的稻草人似的。
“是人。” 陈峰松了口气，又皱起眉头，“看着不像咱见过的，哪来的？”
那黑影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突然停下脚步，晃了晃手里的木棍，像是在打招呼，接着腿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好像晕倒了。” 赵强握紧砍刀，“峰哥，咋办？要不要过去看看？”
“走，小心点。” 陈峰示意赵强跟在后面，两人慢慢靠近，发现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穿着件破棉袄，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脸上全是泥，嘴唇干裂起皮，显然是饿坏了。
“还有气。” 陈峰探了探她的鼻息，把人扶起来，入手轻得跟没重量似的，“赵强，搭把手，抬回洞里。”
把姑娘抬进洞，林薇赶紧上前检查，摸了摸脉搏，又撬开她的嘴看了看。“是低血糖，饿的，还有点发烧。张大妈，有现成的肉汤不？给她灌点，再弄块盐晶化水，补充体力。”
张大妈赶紧盛了碗温肉汤，林薇用小勺一点点往姑娘嘴里喂，喂了半碗，姑娘的眼皮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神迷茫得很，跟刚睡醒似的。
“水…… 水……”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林薇赶紧把盐晶水递过去，姑娘喝了几口，精神好了点，眼睛里有了神采，四处打量着洞里的人，最后落在陈峰身上，怯生生地问：“你们…… 是谁？这是哪儿？”
“我们是逃难的，在这儿落脚。” 陈峰蹲下来，尽量让语气和善，“你从哪儿来？怎么会晕倒在这儿？”
姑娘咬了咬嘴唇，眼泪突然掉下来，大颗大颗砸在衣襟上。“我叫小雅，从南边的乱石城来。城里断粮了，我跟我哥出来找吃的，路上遇到狼群，我哥为了护我…… 被狼叼走了……” 她说着哽咽起来，话都说不囫囵。
洞里一片沉默，谁都没说话。这种失去亲人的痛，他们或多或少都经历过，像心口的疤，一碰就疼。张大妈走过去，把小雅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好孩子，不哭了，到了这儿就安全了。咱有吃有喝，饿不着你。”
小雅在张大妈怀里哭了好一阵子，情绪才稳定下来。她喝了碗肉汤，又吃了半个烤土豆，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谢谢你们…… 我实在走不动了，看到这儿有烟，就想来讨点吃的，没想到……”
“啥讨不讨的，都是苦命人。” 陈峰摆摆手，“你就在这儿住下吧，跟我们一起，总比一个人强。”
小雅眼睛一亮，又赶紧低下头：“可我啥也不会，只会缝缝补补…… 怕给你们添麻烦。”
“会缝补正好！” 林薇高兴地说，“我们的衣服破得厉害，正缺个会针线活的。你就留下来帮忙缝衣服，管你饭吃，还能分你份熊肉。”
小雅激动得眼泪又下来了，“扑通” 一声想跪下，被陈峰一把拉住。“别来这套，咱这儿不兴这个。都是一家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晚饭的气氛因为小雅的到来变得有些微妙，有同情，也有警惕。阿杰倒是没心没肺，一个劲给小雅夹肉，被林薇用眼神制止了 —— 肉得省着吃，不能这么浪费。
陈峰看着小雅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却有点打鼓。这姑娘来得太突然，乱石城离这儿少说有百里地，她一个人咋能走到这儿？而且看她的手，虽然粗糙，但指尖没什么茧子，不像是长期赶路的样子。
“小雅，你们乱石城有多少人啊？” 陈峰假装随口问，手里的木碗转了转。
小雅夹肉的手顿了一下，低着头说：“不清楚…… 我出来的时候，城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抢东西的，估计有几百人吧……”
“那你们城里有医生吗？” 林薇接着问，她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像…… 有个老中医，不过听说早就跑了。” 小雅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陈峰和林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这姑娘说话吞吞吐吐，肯定有事儿瞒着。但现在人刚到，又受了惊吓，也不好追问，只能先观察着。
晚饭后，大家分工收拾。老王和老李负责腌熊肉，把肉切成条，抹上盐晶，挂在洞顶的横梁上；张大妈教小雅认草药，哪些能吃，哪些能治病；陈峰则带着赵强和小周去加固洞口，把白天捡的石头堆在门口，垒得更高了。
“峰哥，你觉得那小雅靠谱不？” 赵强往石头缝里塞干草，“我总觉得她不对劲，说话眼神飘忽，跟阿杰撒谎时一个样。”
“不好说。” 陈峰把一根粗木棍顶在石头上，“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先看着吧，要是她敢耍花样，咱也不怕。”
回到洞里，林薇正在给小雅处理脚上的水泡，那些水泡磨破了，沾着泥沙，看着触目惊心。“这孩子遭老罪了，脚上全是泡，估计走了不少路。” 林薇叹气，“不管她有啥秘密，至少现在看着不像坏人。”
陈峰没说话，走到洞顶看腌着的熊肉，肉已经微微变色，散发出咸香的味道。他摸了摸，硬邦邦的，估计能存很久。“明天我跟老王去西边的峡谷看看，地图上标的那个符号，说不定是个仓库，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我也去！” 阿杰从草堆里探出头，“我昨天做梦都梦见找到一仓库饼干，各种口味的，吃得我直打饱嗝。”
“你留下，跟赵强守着山洞。” 陈峰瞪了他一眼，“看好小雅，别让她到处乱逛，尤其是菜窖和放粮食的地方。”
“哦……” 阿杰蔫蔫地缩回去，“知道了。”
夜深了，洞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洞顶的熊肉偶尔滴下油珠，“嗒嗒” 落在地上的陶罐里。陈峰靠在石壁上，没睡着，手里攥着那把磨得锃亮的砍刀。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像有什么事要发生，眼皮也跳得厉害。
林薇也没睡，她坐起来，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睡不着？” 她轻声问，声音在寂静的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 陈峰应了一声，“总觉得那小雅有问题，还有她说的乱石城，说不定没那么简单。”
“不管有啥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林薇把毯子往他这边推了推，“咱现在人多，又有吃的，不怕。明天去峡谷小心点，我总觉得那地方怪怪的，地图上标的符号像座桥，可这附近哪有桥啊？”
“说不定是座断桥，底下有啥东西。” 陈峰望着洞顶的黑影，“以前在工地上，就听说过老桥底下藏东西的，说不定咱也能捡个漏。”
两人没再说话，听着洞外的风声，像有人在哭。火堆渐渐弱下去，只剩下一点红光，映着彼此的脸，在这末世的夜里，有种说不清的安稳。
陈峰不知道，他们即将前往的峡谷里，确实藏着东西，但不是什么宝藏，而是能让所有人都陷入绝境的危险。而那个看似柔弱的小雅，也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但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去峡谷探个究竟。毕竟，在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里，任何一点可能的收获，都值得冒险去试试。
夜色越来越深，洞顶的熊肉还在慢慢变干，散发着咸香的味道，像个沉默的承诺，支撑着每个人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