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苏棠特意早起，煮了咖啡装进保温杯。顾枭果然一夜未归，她发短信问他是否回家换衣服，得到的回复是”直接去公司了”。
“顾太太，早上好。”林默等在楼下，为她拉开车门，”顾总让我送您去学校。”
“他…通宵了？”苏棠递过保温杯，”能帮我把这个带给他吗？半糖。”
林默接过杯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您不一起去公司吗？”
“我有早自习。”苏棠看了看表，”麻烦告诉他…别喝太多黑咖啡，对胃不好。”
林默的表情变得微妙：”我会转达的。”
一整天，苏棠都心不在焉。那本《新月集》被她小心地包好书皮，放在办公桌抽屉里。课间休息时，她忍不住又拿出来翻看，指尖轻抚那行题字，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住。
放学时，雨依然下个不停。苏棠刚走出校门，就看到顾枭的车停在路边，而他本人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那里，引得不少师生侧目。
“你怎么来了？”苏棠小跑过去，躲进伞下。
“路过。”顾枭简短地说，为她拉开车门，”咖啡…谢谢。”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和雨水的味道。苏棠注意到顾枭今天没打领带，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精神看起来不错。
“昨晚的会议顺利吗？”她试探性地问。
顾枭点头：”美国那边的并购案谈妥了。”他顿了顿，”书…还喜欢吗？”
“非常喜欢。”苏棠微笑，”虽然那个题字有点奇怪。”
顾枭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我问了拍卖行，前任收藏家是位退休教授，已经去世了。可能是给他学生的。”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苏棠点点头，不再多想。
接下来的几周，顾枭变得异常忙碌。某个深夜，苏棠被书房的灯光吸引，发现他正在看一份标有”紧急”字样的文件，眉头紧锁。
“出什么事了吗？”她端着热牛奶站在门口。
顾枭揉了揉太阳穴：”周氏在恶意收购我们的一家子公司，散布不利谣言。”他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的新闻标题——《顾氏集团压榨员工，血汗工厂内幕》。
苏棠放下杯子，凑近看了看：”这是那家玩具厂？就是你上个月提高员工福利的那家？”
顾枭挑眉：”你记得？”
“你书房里有报告。”苏棠耸耸肩，”我可以作证你经常熬夜看工厂改善方案。”
顾枭的眼神柔和了些：”商业战争，肮脏手段很正常。”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苏棠认真地问。
顾枭摇头：”不必牵扯进来。”
但苏棠还是以自己的方式参与了。三天后，当那篇抹黑报道愈演愈烈时，一则《我眼中的顾枭》的短文悄然出现在教育博客上。苏棠以顾太太的身份，用朴实的语言描述了顾枭为员工健康改善工厂环境、为提高产品质量熬夜研究的事迹。她没有刻意反驳谣言，只是分享了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
文章发出后，意想不到地引发了广泛关注。或许是因为作者身份特殊，又或许是因为文字中流露的真情实感，舆论风向开始微妙地转变。
当晚，顾枭回家比平时早了许多。苏棠正在厨房尝试一个新食谱，听到开门声还以为是幻觉。
“你回来了？”她转身，看到顾枭靠在门框上，眼神复杂。
“为什么那么做？”他直接问道。
苏棠心跳漏了一拍：”你看到那篇文章了？”
顾枭走近几步：”协议里没要求你公开支持我。”
“协议里也没禁止。”苏棠转身翻炒锅里的菜，”我只是说了实话。”
顾枭突然伸手关掉炉火，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公开站在我这边，就等于成为周氏的靶子。”
苏棠直视他的眼睛：”我不怕。”
两人对视良久，顾枭先移开了目光：”谢谢。”这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菜要糊了。”苏棠小声提醒。
顾枭松开手，却没有离开厨房，而是靠在料理台边看她忙碌。这种安静的陪伴让苏棠心跳加速，差点把盐当成糖撒进锅里。
“下周有个慈善晚宴，”顾枭突然说，”教育基金会主办的。如果你有兴趣…”
“你想让我一起去？”苏棠转头看他。
顾枭点头：”你的领域。”
“好啊。”苏棠微笑，”正好可以穿你上次买的那条蓝裙子。”
这个小小的约定让接下来的几天都明亮起来。苏棠发现顾枭开始更多地出现在家里，有时甚至会和她一起吃早餐。他们依然保持着各自的私人空间，但那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正在逐渐消失。
一个周末的早晨，这种新平衡被打破了。苏棠习惯性地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上，包括顾枭的几件衬衫。她正踮着脚挂最后一件时，顾枭突然出现在身后。
“我可以自己来。”他接过衣架，语气有些生硬。
苏棠退后一步：”我只是想帮忙。”
“我不需要这种帮助。”顾枭把衬衫挂好，转身面对她，”我们有过协议，互不干涉私生活。”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苏棠头上。一周来的温馨相处让她几乎忘了他们婚姻的本质。
“抱歉，越界了。”她低声说，快步走回自己房间。
一整天，苏棠都刻意避开顾枭。晚上，她早早回房休息，却辗转难眠。半夜起来喝水时，发现书房灯还亮着。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敲门。
“进来。”顾枭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棠推开门，看到顾枭面前摊着文件，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
“关于今天早上…”顾枭先开口了，”我反应过度了。”
苏棠摇摇头：”是我没遵守约定。”
“不是你的问题。”顾枭揉了揉眉心，”我…不习惯有人照顾我的生活。”
苏棠走近几步，看到桌上放着她早上洗的那件衬衫，已经被熨烫得平整如新。
“你熨了衣服？”她忍不住问。
“想试试。”顾枭难得地露出一丝窘迫，”结果把领子烫皱了。”
这个小小的坦白让苏棠心头一软。她拿起衬衫仔细看了看：”没关系，我明天重新处理一下。”
顾枭看着她，眼神复杂：”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苏棠愣住了。为什么？因为看到他熬夜工作会心疼？因为记得他喝咖啡要加半块糖？因为那本《新月集》？她无法说出这些理由。
“协议婚姻也要演得像真的。”她最终说道，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顾枭沉默良久，突然说：”我母亲去世前，总是帮我父亲熨衬衫。”
这个突如其来的家庭分享让苏棠屏住呼吸。
“后来父亲请了十几个佣人，但再也没有人像母亲那样…”顾枭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
苏棠的心揪成一团。她轻轻握住顾枭的手：”如果你愿意…可以多告诉我一些关于她的事。”
顾枭的手在她掌心微微发颤，却没有抽走：”她喜欢园艺，总是在阳台上种满花草…笑起来眼角有细纹…”
夜深了，书房里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两人。在这个不设防的时刻，协议婚姻的边界似乎变得模糊不清。苏棠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她只想紧紧握住这只向她伸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