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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庙门外,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无数双闪烁着幽绿、猩红光芒的眼睛,在黑暗中起伏、攒动,像夏夜里成片的、饥饿的萤火虫,只是这光里没有半点生机,只有纯粹的贪婪和怨毒。爪子刮擦地面的“咔哒咔哒”声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混杂着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吼,如同无数砂纸在神经上反复摩擦。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腥气、腐肉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铁锈混着沼泽淤泥的恶臭,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短暂的死寂被门外蚀种焦躁的声响填满,反而更显压抑。陆明宇胸口那道爪痕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样东西上:心口那块旧皮子上顽强跳动的、米粒大小的炽白微光,以及手里那块盘面温热、沾着他黏稠鲜血的青铜罗盘。

周深昏迷前那句气若游丝的话,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在他的脑子里。

“皮…罗盘…一块的…不能…断…”

“一块的?”陆明宇盯着手里温热的罗盘,又低头看了看紧贴心口的皮子。它们之间,除了罗盘的金光会指向皮子上的真阳炁,还有什么联系?为什么周深会说“不能断”?断了会怎样?

“咳咳…” 墙角传来周浅压抑的咳嗽声,他拄着刀,半跪在地上,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而微微颤抖。虎口的伤口还在渗血,顺着刀柄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暗红。他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血污、汗水和疲惫,眼神却死死盯着庙门外那片涌动的黑暗。“它们…没走…” 声音嘶哑得厉害,“在等…等我们撑不住…”

陆明宇的心沉了沉。周浅的状态比他看到的还要糟。刚才那一下金光爆发,只是争取了极其短暂的时间,代价却是巨大的。周浅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而他自己胸口的伤虽不致命,但疼痛和失血也在不断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精力。

“不能断…” 陆明宇喃喃自语,目光在罗盘和皮子之间来回移动。周深的话是唯一的线索。他尝试着,把沾满自己鲜血的罗盘,小心翼翼地靠近心口的皮子。

嗡…嗡…

就在罗盘靠近皮子大约半尺距离时,一直只是温热盘面的罗盘,突然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那感觉,像是手里握着一只刚刚苏醒、心跳微弱的活物!

陆明宇的心猛地一跳!有反应!

他立刻停下动作,屏住呼吸,仔细感受。罗盘的震动非常细微,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布传来的心跳,但确实存在!而且,随着罗盘的靠近,心口那点米粒大小的真阳炁,似乎…似乎也微微亮了一丝丝?极其微弱,几乎像是错觉。

他尝试着把罗盘拿远一点。震动立刻减弱,几乎消失,心口的白光也恢复原状。

再靠近…嗡鸣重现,白光似乎又稳定了那么一点点。

“同源…” 陆明宇脑中闪过这个词。周深的意思,难道是说这皮子和罗盘,原本就是一体?或者有着某种紧密的联系?他的血…似乎成了激活这种联系的媒介?刚才那爆发的金光,不就是他的血同时接触了罗盘和被按在胸口的皮子(真阳炁)才触发的吗?

“不能断…” 他盯着自己抓着罗盘的手,手背上被划破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血迹斑斑。他看了看自己按在皮子上的那只手,因为用力,指甲缝里也渗着血丝。血线…血线连接着他、罗盘和皮子上的真阳炁?

一个大胆得近乎荒谬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维持这联系,是不是就能稳住真阳炁?甚至…让它恢复?

就在这时,门外黑暗中,一只体型格外壮硕、鳞片呈现出暗沉铁灰色的蚀种,似乎按捺不住,猛地向前踏了一步!它粗壮的前肢重重踩在庙门碎裂的木茬上,发出“咔嚓”的脆响。巨大的环形口器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如同倒钩的利齿,发出一声沉闷而充满挑衅意味的低吼。

这像是一个信号!

原本只是焦躁徘徊的蚀种群,瞬间骚动起来!低吼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爪子刨刮地面的声音更加密集疯狂!黑暗中,那些闪烁着凶光的眼睛开始向前移动,如同潮水般,再次朝着破碎的庙门涌来!

“它们来了!”周浅瞳孔一缩,低吼一声,强撑着剧痛和脱力的身体,猛地想要站起来重新挥刀。但他身体刚起到一半,双腿一软,眼前发黑,差点又栽倒下去,只能死死地用刀拄着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急促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混合着血水滴下。他的体力,真的到极限了。

陆明宇看着周浅摇摇欲坠的样子,又看看门外汹涌逼近的污秽洪流,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做出了决定。

“周浅!别动!守住你哥!”陆明宇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不再试图把罗盘完全贴在皮子上,那样会影响他行动。他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握着罗盘和按着皮子的两只手上。

他尝试着,用意念去感受那微弱的联系。想象着自己的血液,通过手掌的伤口,流入罗盘冰冷的金属,再通过某种无形的通道,流向心口皮子上那点微弱的白光。

嗡…嗡…

罗盘盘面的温热感似乎增强了一丝,那细微的震动也变得更清晰了一点。心口处,那米粒大小的真阳炁,光芒似乎…真的稳定了一点点?不再是那种随时会熄灭的摇曳感,而是像被什么东西固定住,虽然微弱,却持续地亮着。

有效!

但这感觉极其消耗精神。陆明宇只觉得一股沉重的疲惫感瞬间袭来,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在被手中的罗盘和胸口的皮子缓慢地抽走。他咬紧牙关,额头渗出冷汗,死死维持着这种奇特的“连接”。他不敢动,生怕一动,这脆弱的联系就会中断。

“嘶嘎——!”

冲在最前面的几只蚀种,已经再次挤进了庙门!腥臭的涎水滴落,闪烁着幽光的利爪带着死亡的气息,直扑挡在周深身前的周浅,以及…盘坐在地、似乎毫无防备的陆明宇!

“滚开!”周浅目眦欲裂,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双手握刀,朝着最近的一只蚀种狠狠劈去!这一刀,带着他所有的愤怒和不甘,也带着油尽灯枯的虚弱。

当啷!

刀锋砍在那铁灰色蚀种厚实的鳞片上,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巨大的反震力让周浅再也握不住刀柄,长刀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远处的地上。周浅自己也闷哼一声,被震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庙墙上,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他靠着墙滑坐在地,大口喘气,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几只蚀种越过他,扑向陆明宇和周深!

完了!

绝望瞬间攫住了周浅的心脏。

然而,就在那几只蚀种的利爪即将触及陆明宇身体,环形口器张开欲噬的瞬间——

嗡!

陆明宇手中的青铜罗盘,骤然亮起一层极其淡薄、却异常稳定的金色光晕!这光晕不像之前爆发时那样刺眼夺目,更像是一层贴附在盘面上的、流动的金色薄膜。与此同时,他心口皮子上那点米粒大小的真阳炁,光芒猛地一凝,炽白的光点瞬间变得清晰、稳定,散发出一种虽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气息!

滋啦!

冲在最前、爪子几乎碰到陆明宇衣角的一只蚀种,被那层突然出现的、紧贴着陆明宇身体的金色光晕猛地灼了一下!它覆盖着暗鳞的爪子前端瞬间冒起一缕极淡的青烟,发出一声尖锐短促的痛嘶,如同被滚烫的针扎了一下,触电般猛地缩了回去!

后面紧跟的几只蚀种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带着微弱灼热气息的墙壁,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止!它们环形口器里发出困惑和烦躁的嘶嘶声,本能地后退了半步,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陆明宇身前那层若有若无的金色光晕,以及他心口那点突然变得异常“顽固”的炽白微光。

它们似乎…被挡住了?被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让它们本能厌恶和忌惮的力量挡住了!

陆明宇紧闭着双眼,牙关紧咬,脸颊上的肌肉因为过度集中精神而微微抽搐。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太阳穴突突直跳。维持这种“连接”,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百倍。那不仅仅是在消耗体力,更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精神,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他胸口的伤口在持续的紧张和发力下,又开始隐隐作痛,火辣辣的感觉提醒着他失血带来的虚弱。

但他不敢松手!一丝一毫都不敢!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通过自己双手的伤口,一股微弱的、温热的气息正从自己的身体里被抽离,流向冰冷的罗盘,再通过罗盘,传递到心口的皮子上,维系着那点真阳炁的稳定。而真阳炁的稳定,又反过来支撑着罗盘释放出那层薄薄的金色光晕,形成一道极其脆弱、但暂时有效的屏障。

这屏障太弱了。他能感觉到那些蚀种的爪子和口器在光晕边缘试探、刮擦时带来的冲击感,每一次触碰都让光晕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破碎。每一次冲击,都像是有一根无形的针狠狠扎进他的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眼前发黑。

“撑住…撑住…” 陆明宇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嘶吼,嘴唇被咬得发白。汗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混合着胸口的血水,黏腻冰冷。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这是精神和体力双重透支的征兆。

“陆…明宇…” 周浅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艰难地喘息着。他看到陆明宇身前那层微弱却真实存在的金色光晕挡住了蚀种,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担忧取代。陆明宇的样子太吓人了,脸色惨白如纸,浑身被汗水湿透,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垮掉。他知道,陆明宇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拼命支撑着,但这种支撑,显然是以燃烧自己为代价的!

“咳咳…嗬…” 墙角草堆里,周深毫无血色的脸上,那些紫黑色的蚀毒脉络似乎又活泛了一些,在皮肉下微微鼓胀、蠕动,如同蛰伏的毒蛇。虽然被暂时压制在脸颊和眼睑下方,没有继续蔓延,但那诡异的蠕动感,看得人头皮发麻。他的呼吸变得更加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停止。

“哥…” 周浅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挣扎着想爬过去,但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动动手指都无比艰难。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

门外的蚀种群在短暂的受阻后,变得更加狂躁。那只铁灰色的巨大蚀种似乎被激怒了,它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猛地抬起一只覆盖着厚重鳞片的粗壮前肢,狠狠朝着陆明宇身前那层金色光晕砸了下来!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层薄薄的金色光晕如同被巨石砸中的水幕,剧烈地荡漾、扭曲起来,光芒瞬间黯淡了大半!

“呃啊!” 陆明宇如遭重击!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猛地从脑海深处炸开,瞬间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那巨爪直接砸中,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冒,喉头一甜,一股温热的液体涌了上来,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抓着罗盘和按着皮子的双手,因为剧痛和冲击而猛地一松!

嗡鸣声戛然而止!

罗盘盘面上那层金色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剧烈闪烁了几下,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心口皮子上,那点米粒大小的真阳炁,光芒也猛地剧烈摇曳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无形的风吹灭!

“不——!” 陆明宇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不能断!绝对不能断!周深的话如同惊雷在他混乱的脑中炸响!

在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瞬间,一股求生的本能,一股对同伴的责任,一股对门外那些污秽存在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体内爆发!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意志力,死死地、用尽生命般的力量,重新攥紧了手中的罗盘!同时,他按在心口皮子上的手,也猛地用力,指甲几乎嵌进自己的皮肉里!

血!更多的血,从他手掌的伤口,从他胸口的爪痕,被强行挤压出来,浸染了冰冷的罗盘盘面,也渗入了紧贴心口的旧皮子!

嗡——!!!

一声比之前低沉,却更加凝实的嗡鸣从罗盘上响起!那层即将熄灭的金色光晕猛地一凝,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燃料,虽然范围没有扩大,光芒也依旧淡薄,但那股坚韧的、带着微弱灼热气息的阻力,却骤然增强了数倍!

嗤!

铁灰色蚀种那再次砸下的巨爪,被这突然增强的光晕狠狠灼烧!一片巴掌大的鳞片瞬间变得焦黑卷曲,冒起一股明显的青烟!蚀种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咆哮,巨大的身体竟然被那股反震力推得向后晃了一下!

心口皮子上,那点摇曳欲熄的真阳炁,在陆明宇鲜血的浸染下,光芒竟然也凝实了一瞬,炽白的光点仿佛被淬炼过一般,虽然大小没有增加,但那份“存在感”却变得更加清晰、稳固!

屏障,暂时又稳住了!

但代价是巨大的。陆明宇在完成这拼死一搏后,身体猛地一颤,再也支撑不住,上半身向前一倾,“哇”地一声,再也忍不住,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喷在了身前的地面上!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他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仿佛都在旋转、扭曲。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枯木,随时会散架。握着罗盘的手抖得厉害,几乎要抓不住。胸口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嗬…嗬…” 陆明宇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他强行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看向门外。

那只铁灰色蚀种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它甩动着被灼伤的前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周围的蚀种受到首领的刺激,也变得更加狂躁,低吼声连成一片,如同暴风雨前的雷鸣。它们不再试探,开始更加疯狂地用身体撞击、用爪子撕挠那层淡薄的金色光晕!

嘭!嘭!滋啦!滋啦!

沉闷的撞击声和灼烧声不绝于耳。每一次撞击,都让那金色光晕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每一次撕挠,都伴随着光晕边缘溅起的微弱火星和青烟。

陆明宇的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每一次撞击,都像是直接砸在他的灵魂上,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他感觉自己的精神正在被这持续不断的冲击一点点磨灭、粉碎。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不断溢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暗红。

坚持不住了…真的…坚持不住了…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门外那些狰狞的怪物身影,似乎变成了扭曲晃动的鬼影。蚀种的嘶吼声、撞击声,也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就在他的意志即将彻底崩溃,那层金色光晕也黯淡到极限,眼看就要破碎的瞬间——

墙角草堆的方向,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呻吟。

“呃…”

陆明宇涣散的眼神猛地一凝,下意识地朝那边瞥去。

只见昏迷不醒的周深,那被紫黑色蚀毒脉络覆盖的、紧闭的眼皮,极其艰难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同时,他那放在身侧、原本毫无知觉的手指,也似乎极其微弱地…勾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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