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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重水腥气和腐烂臭味的阴风,猛地灌进破庙,吹得仅存的几片破窗纸哗啦作响。庙门彻底完了,碎木渣子被外面涌进来的东西踩得嘎吱嘎吱响,碾成了粉末。黑暗不再是外面的背景,它直接冲了进来,变成了无数条覆盖着暗沉沉、湿漉漉鳞片的腿和爪子。那些爪子刮擦着布满灰尘的地面,发出密集又刺耳的“咔哒咔哒”声,听得人头皮发紧,浑身发毛。更近的地方,几张环形的、布满褶皱的大嘴不断开合,嘴里密密麻麻全是闪着幽光的倒刺小牙,粘稠发黑的涎水不停地往下滴落,目标只有一个——陆明宇手里那张抖得厉害的旧皮子。

皮子上,那点代表最后希望的炽白小光——真阳炁,这会儿缩得只剩下针尖那么大了。皮子上那些扭曲蠕动的黑红色印记,像是发疯似的扑向那点微光,死死包裹着它,发出“滋滋”的、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湿木头上的声音。那点白光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眼看下一口气就要彻底灭了。陆明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憋得他喘不上气。他两只手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攥着皮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尖最后那点引路灰的温热,微弱得和他自己快要停跳的心一样,随时会散掉,彻底消失。青铜罗盘就躺在他脚边的地上,盘面散发着淡淡的、几乎看不清的金光,那点金光固执地指向皮子上那点快要消失的白光,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动静,像个沉默的、派不上用场的物件。

“哥——!”周浅的吼声嘶哑得破了音,带着一种撕裂的绝望。他背对着陆明宇和周深,手里那把已经豁了好几道口子的长刀,被他拼命挥动着,试图挡住潮水般涌来的攻击。刀砍在那些坚硬的鳞片上,火星子刺啦直冒,发出尖锐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每一次格挡,巨大的反震力都狠狠撞在他的手上,震得他虎口上刚裂开的伤口再次崩开,鲜血顺着刀把往下淌,又黏又滑,几乎让他握不住刀柄。他两条胳膊的肌肉突突直跳,酸胀得快要失去知觉,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像在拉扯一个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地响。体内的灵力早就耗得干干净净,体力也像是被抽空了,眼前阵阵发黑。这些东西根本不知道害怕,前面倒下了,后面的立刻踩着同伴的尸体就往上冲,悍不畏死。腥臭发黑的血水和破碎的鳞片不断甩到他身上、脸上,冰冷滑腻,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他能活动的圈子被压得越来越小,那令人窒息的污秽洪流,离陆明宇只有几步远的距离了。

更要命的是,墙角草堆里躺着的周深,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他脖子上那些原本被真阳炁压下去的紫黑色毒线,这会儿像吸饱了血的蚂蟥一样,疯狂地鼓胀起来,沿着脖子急速向上蔓延,已经爬到了他的脸颊,甚至朝着他紧闭的眼皮底下钻去。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每一次抽搐都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周浅紧绷到快要断裂的神经上,让他分心又揪心。

一只个头稍小、但动作异常迅捷的蚀种,趁着周浅被另一只体型更大的蚀种狠狠撞得后退一步的空档,像道鬼影子一样,灵活地从刀光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它没扑向正在奋力抵挡的周浅,目标极其明确,直冲瘫坐在地、几乎失去抵抗能力的陆明宇!那只覆盖着湿滑暗鳞、末端像镰刀一样弯曲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他手里紧攥着的皮子!

“皮子!”周浅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心猛地一沉,瞬间坠入冰窟。他想不顾一切转身去救,可面前那两只凶悍的蚀种抓住了他这瞬间的分神,环形大嘴猛地张开,喷出一股腥臭粘液的同时,锋利的爪子也狠狠朝他面门和胸口挠了过来!他只能咬着后槽牙,凭着本能和最后一点力气,硬生生挥刀格挡开,“当!”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猛烈迸溅,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手臂剧痛,整个人又踉跄着被迫退了一步。他眼睁睁看着,那只致命的爪子带着死亡的气息,离陆明宇越来越近!

陆明宇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躲开?还是不顾一切护住皮子?冰冷的绝望像寒冬腊月的冰水,瞬间淹没了他,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真阳炁的光弱得只剩下一个微小的白点,随时会熄灭!完了!全完了!所有的挣扎都白费了!

就在那镰刀似的、闪着幽光的爪子尖几乎要触碰到皮子边缘的刹那,一股憋在胸腔深处、走投无路的蛮勇,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猛地在他体内炸开!不能让它碰到!死也不能让它毁掉这最后的希望!

他没有选择闪避,反而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完全不计后果的举动——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把死死攥着皮子的那只手,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按向自己的心口!那力道之大,像是要把那点微弱的、象征着生机的光芒,硬生生塞回自己的心脏里去!同时,他另一只沾满了泥土、冷汗和污垢的手,几乎是出于一种濒死的本能,一把抓向了脚边那散发着微弱却固执金光的青铜罗盘!

就在他的手掌完全覆盖住罗盘冰冷坚硬的盘面,指尖触碰到那点微弱却执着指向真阳炁的金芒的瞬间——

嗤啦!

锋利的爪尖毫无阻碍地划破了他胸前的粗布衣服,在他左胸口上方拉出一道火辣辣的、渗出血珠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嗡——!

被他死死按在心口的皮子,仿佛被这剧痛和决绝唤醒,猛地剧烈一震!一股微弱却极其滚烫、仿佛蕴含着生命本源的气息,透过薄薄的皮子,透过那点仅存的白光,一下子刺入他火辣辣的伤口,和他滚烫的血液、那股子濒死的绝望狠狠撞在了一起!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他紧抓着青铜罗盘的那只手,被刚才爪子划破的伤口流出的温热鲜血,也一下子糊满了冰冷坚硬的罗盘盘面!

异变,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陡然而生!

青铜罗盘上那点原本只是微弱指示方向的淡淡金光,像是被陆明宇滚烫的鲜血和心口那股灼热的气息同时点燃了导火索,猛地爆发出刺眼夺目的、如同实质熔金般的巨大光柱!光柱不偏不倚,如同神罚之矛,狠狠轰击在皮子上那点即将被彻底吞噬熄灭的真阳炁上!

滋——!!!

一声比刚才尖锐响亮十倍不止的灼烧声骤然炸响!仿佛滚油泼进了雪堆!包裹着真阳炁的污秽印记像是遇到了克星,猛地剧烈收缩、扭曲、翻滚,发出一种虽然无声、却能让灵魂都感到震颤的凄厉尖啸!那点针尖大的炽白光芒,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一胀,虽然依旧微弱得可怜,但总算顽强地从污秽的吞噬下挣脱了出来,稳定地亮着,光芒大小约莫有了一粒米的大小!

那爆发出的金色光柱并未就此停歇,它似乎以那点重新燃起的真阳炁为媒介,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圈肉眼可见的、带着灼热气息和神圣意味的金色波纹,如同冲击波般猛地朝那只爪子已经碰到陆明宇胸前皮子的蚀种,以及它身后汹涌扑来的污秽洪流狠狠撞了过去!

“嘶嘎——!”

冲在最前面的几只蚀种,包括那只偷袭的镰爪家伙,像是被无形的攻城巨锤狠狠砸中,发出痛苦尖锐到变调的嘶鸣。被那金光照耀到的鳞片瞬间焦黑、卷曲、崩裂,冒出刺鼻难闻的青烟。它们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刹住,甚至被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撞得向后踉跄着倒退了足足七八步!那些不断开合的环形口器也像是被烫伤般猛地紧紧闭合,发出“咔哒咔哒”难听的摩擦声。汹涌的污秽洪流,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散发着高温的铜墙铁壁,被硬生生推挤着,一直退到了破碎的庙门边缘,暂时停止了疯狂向内涌入的势头。庙里那股几乎将人压垮的窒息压迫感,终于稍稍减轻了一些。

“陆…明宇!”周浅身上的压力陡然一轻,他再也支撑不住,刀尖“当啷”一声拄在地上,整个人半跪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头滑落。虎口撕裂的地方,鲜血还在不断渗出,顺着手腕往下淌。他惊愕地看向陆明宇胸前那爆发后又迅速黯淡下去的金白光芒,眼中先是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绝处逢生的狂喜光芒,但这光芒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就被更深沉、更无力的忧虑彻底盖过——那金光虽然猛地逼退了蚀种,可明显是强弩之末,正在飞快地暗淡下去,如同燃尽的薪柴。皮子上那点真阳炁,也只是从针尖恢复到了米粒大小,光芒微弱得像风中随时会熄灭的蜡烛头,脆弱不堪。门外无边的黑暗中,那些被逼退的怪物焦躁地低吼着,爪子在地上疯狂地刨刮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无数双闪烁着贪婪、怨毒和嗜血光芒的眼睛,死死盯着庙里这点摇摇欲坠的微光,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它们只是在等待,等待下一次扑击的时机。

“护…护住…炁…”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清、断断续续、如同梦呓般的声音,艰难地从墙角那个草堆里飘了过来。

陆明宇和周浅猛地扭头,心脏几乎同时漏跳了一拍。

是周深!他居然在这剧烈的能量冲击和蚀毒的无情折磨下,极其短暂地苏醒了过来!他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细缝,浑浊的眼白里布满了紫黑色的、如同蛛网般密布的血丝,眼神涣散,痛苦得没有丝毫焦点。干裂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从破碎的肺腑中硬挤出来的,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绝:“皮…罗盘…一块的…不能…断…”话没说完,他头猛地一歪,眼缝彻底合拢,整个人再次陷入死寂般的深度昏迷,人事不省。但令人心头骤然揪紧的是,他脖子上那疯狂蔓延、如同活物的紫黑色蚀毒脉络,在金白光芒爆发并暂时稳住真阳炁的瞬间,似乎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没有再继续向上蔓延,就那样僵持在他脸颊、眼皮下方那可怕的临界点上,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随时可能再次爆发,夺走他最后的气息。

陆明宇低下头,胸口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他看着心口皮子上那米粒大小、虽然微弱却异常顽强地跳动着的炽白微光,又抬起手,看着手里那光芒已经暗淡了大半、但盘面却变得温热、还沾着自己黏稠鲜血的青铜罗盘。周深昏迷前那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狠狠劈进他混乱而疲惫的脑海——皮子?罗盘?一块的?不能断?

他猛地抬起头,顾不上胸口的疼痛,眼睛死死盯住庙门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蠢蠢欲动的无数阴影。刚才爆发的金光彻底消散了,只剩下皮子上那点微弱的真阳炁在顽强地亮着。周深的蚀毒也暂时停下了脚步,但情况依旧危如累卵。

危机,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狠狠撞退了几步,远远没有结束。它们就在门外,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里,像一群饥肠辘辘的豺狼,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庙里这点微光再次摇曳、熄灭的脆弱时机。破败的庙堂里,只剩下周浅粗重艰难的喘息,陆明宇自己压抑的呼吸,以及周深那几乎消失的微弱气息。门外,是持续不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利爪刮擦声和低沉凶戾的嘶吼。空气沉重得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心跳都像沉闷的鼓点,敲打在濒临崩溃的神经上。这短暂的、用血换来的喘息之后,是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暴风雨前压抑到极致的宁静。没有人知道,下一次冲击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又是否还能侥幸挡下。陆明宇握紧了手中温热的罗盘,感受着心口那点微光带来的微弱暖意,周深的话在他脑中反复回响,一个模糊的念头在绝望的深渊里艰难地挣扎着,试图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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