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油路面的冰冷刺透了单薄的衣衫，直侵骨髓。
苏羽的眼皮沉重地掀开，意识从混沌的深渊中被强行拽回。
剧烈的头痛炸开，颅骨内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疯狂搅动。
他挣扎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
自己还躺在街道的正中央。
夜幕已经降临，世界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疼痛稍稍退去，他下意识抬起左手，想去按压刺痛的太阳穴。
手腕内侧，一阵滚烫的灼热感突兀传来。
苏羽动作一僵，垂下头。
一个无比复杂的图腾烙印在他的皮肤上，正散发着微弱却不祥的猩红光芒。
他用力擦拭，皮肤被搓得通红，那图腾却纹丝不动，像是从血肉里长出来的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
他环顾四周，城市陷入了死寂的大停电。
远处的建筑轮廓在夜色中化为狰狞的剪影，只有几点火光在黑暗中固执地跳动。
凄厉的惨叫声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伴随着玻璃被砸碎的脆响，从不知名的角落传来。
街道上一片狼藉。
侧翻的公交车堵住了路口，私家车撞在一起，车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地面上满是凌乱的脚印，还有散落的鞋子与背包，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巨大恐慌。
“我……我这是在哪儿……”
一个虚弱的呻吟在不远处响起。
陆陆续续地，更多的人从昏迷中醒来，挣扎着坐起。
他们的脸上挂着与苏羽如出一辙的迷茫与困惑。
很快，第一个发现异变的人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我的手！我的手上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声尖叫像是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
“我的也有！”
“这是什么？纹身吗？谁干的！”
“救命！我擦不掉它！”
恐慌迅速蔓延，哭喊声与尖叫声交织在一起，撕裂了死寂的夜空。
就在这时。
一个冰冷、机械、不携带任何情感的合成音，毫无预兆地在所有苏醒者的脑海深处直接响起。
那声音清晰得如同神谕，又冷酷得像是判决。
“欢迎参与‘进化之弈’。”
“你们已被选定为玩家。”
“基础规则载入中……”
短暂的停顿后，机械音继续宣告。
“第一条规则：生存点数（SP），是你们的通用货币与生命衡量标准。”
“初始SP：10点。”
“可通过完成任务、探索未知区域、击杀特定目标获取。”
冰冷的话语不带一丝波澜，却让每个字都化作沉重的巨石，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第二条规则：淘汰机制。”
“SP归零，即代表死亡。”
“每日午夜十二点，将自动扣除1点SP。”
“请务必保证SP余额充足。”
死亡。
这个词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吐出，却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寒意。
“第三条规则：新手区已划定。”
“‘海港市 – 旧城废墟’为你们的初始安全区，边界存在无形屏障，未经许可，无法跨越。”
“更多规则，请自行探索。”
“目标：生存。”
规则宣告完毕。
脑海中的声音戛然而退，仿佛从未出现过。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不！这不是真的！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崩溃地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大喊。
“每天扣一点？十天后我们不就都得死？”
一个年轻女孩瘫坐在地，泪水决堤，发出绝望的呜咽。
“什么狗屁游戏！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一个剃着光头，脖子上有蝎子纹身的壮汉站起身，对着空无一物的夜空怒吼。
他的怒吼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让周围的恐慌变得更加具象化。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混乱中，光头壮汉的动作突然一顿，他扭过头，死死盯住身边那个正在哭泣的女孩。
“喂，你。”
女孩被他凶恶的样子吓得一抖，哭声都噎住了。
“那声音说……SP可以……获取？”
壮汉一步步逼近，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的贪婪。
“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从你这里……‘获取’？”
“你……你要干什么？别过来！”
女孩惊恐地向后挪动，双手徒劳地在地上乱抓。
“规则可没说不能抢。”
壮汉狞笑起来，一把抓向女孩的手腕。
“把你的SP给我！不然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救命！谁来救救我！”
周围的人群骚动起来，却没人敢上前。
一些人下意识地后退，用警惕的姿态护住自己的手腕，看向旁人的表情充满了戒备与不善。
另一些人则用与壮汉相似的，评估猎物般的姿态，在人群中逡巡。
秩序在规则宣告的瞬间，便已荡然无存。
苏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冰冷的恐惧顺着他的脊椎向上攀爬，几乎要冻结他的思维。
但他强行压下了这份本能的战栗。
他攥紧了拳头，滚烫的烙印仿佛在提醒他现实的残酷。
哭喊没有用。
愤怒没有用。
混乱更没有用。
那个声音说得很清楚。
目标：生存。
他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在壮汉的暴行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的时候，苏羽悄无声息地从地上爬起，压低身子，退入了旁边一条狭窄的巷道阴影里。
冰冷的砖墙紧贴着他的后背，让他混乱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
巷外，女孩的哭喊与壮汉的咆哮还在继续。
苏羽没有再看。
他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自己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猩红的图腾在他的手腕上灼热跳动，像一颗倒计时的炸弹。
10点SP。
10天。
他必须在SP归零之前，找到获取它的方法。
首先，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一个可以让他冷静思考的地方。
这个“进化之弈”到底是什么？
神？外星人？还是某个疯狂的实验？
这些问题太过遥远。
眼下最重要的问题只有一个。
他，能活下去吗？
苏羽抬起头，看向巷口外那片被火光与尖叫声填满的混乱世界。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活过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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