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满村的风水地脉,皆听我号令。”
“你们,是跪着求生……”
李阳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李彪那张因恐惧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的脸,最终落在担架上抖得如同秋风中落叶的李德茂身上。
“……还是躺着等死?”
死寂,如同凝固的寒冰,覆盖了整个破败的院落。只有担架上李德茂喉咙里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以及屋内妇人压抑的抽泣,撕扯着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彪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嘴唇哆嗦着,刚才的疯狂叫嚣被那道冲天的金色龙气碾得粉碎。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他再不敢看李阳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地面,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神…神仙…不…李阳…阳哥!是…是我们有眼无珠!当年…当年都是族老…是我爹…他们糊涂啊!求您…求您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救救我们…救救李家村吧!” 他语无伦次,额头重重磕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一跪,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那些原本僵立、手持农具的村民,眼中的凶戾和迷茫被巨大的求生欲瞬间取代。他们看着李彪下跪,看着那道虽然敛去却仿佛仍在空气中留下灼热印记的金光,看着担架上族长那濒死的惨状,最后,目光都聚焦在李阳那张年轻、沉静却带着无上威压的脸上。
“噗通…噗通…”
接二连三,村民们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纷纷跪倒在地。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哭泣交织在一起。
“神仙救命啊…”
“我们错了…当年不该…”
“求神医开恩…救救孩子吧…”
“娃他爹…快不行了…”
哀求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充满了绝望和卑微。
担架上的李德茂,浑浊的老泪终于冲破眼眶,顺着布满黑斑的脸颊滚落。他挣扎着想抬起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更急促的“嗬嗬”声,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担架的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他看着跪倒一片的村民,看着磕头如捣蒜的儿子,再看向那个被他们亲手抛弃、如今却掌握着全村生死的“灾星”,巨大的悔恨和濒死的恐惧几乎将他撕裂。
李阳看着眼前黑压压跪倒的一片,听着那些混杂着恐惧和哀求的声音,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二十年前的血雨,族人的唾弃,爹娘绝望的泪…与眼前这些卑微的跪拜,形成一幅无比讽刺的画卷。
他没有理会那些哀求,目光再次转向屋内那个刚刚被他用金针吊住一口气的男人,以及跪在炕边、此刻也茫然无措地看着院中景象的枯槁妇人。
“他,”李阳抬手指了指炕上的男人,声音清晰而冰冷地盖过所有嘈杂,“还有你,去烧一大锅开水,要滚沸。”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医者发号施令的权威。
妇人被他点名,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点头,连滚带爬地冲向屋角的灶台。
李阳的目光扫过跪在院中的村民,最后停留在离他最近、一个同样面黄肌瘦、抱着个气息微弱婴儿的年轻妇人身上。那婴儿脸色青紫,小小的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
“你,”李阳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把孩子抱过来。”
年轻妇人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希冀光芒,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李阳脚边,颤抖着将襁褓高高举起,声音嘶哑:“神…神医!求您…求您救救我的娃!他才三个月啊!”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李阳没有接,只是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润白光。他动作快如闪电,在婴儿的眉心、胸口膻中穴、以及两只小脚板的涌泉穴,各轻轻点了一下。动作轻柔,却蕴含着精纯的先天真气,如同春风拂过枯枝。
“哇——!”
一声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啼哭,骤然从那襁褓中响起!如同划破死寂的第一声鸟鸣!
这声啼哭,像一道惊雷,劈在每一个跪地村民的心上!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小小的襁褓上,充满了极度的震撼和狂喜!
“活了!娃哭了!”
“天哪!真的活了!”
“神医!是活神仙啊!”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绝望的气氛被这声啼哭撕开了一道口子,希望的火焰在无数双枯槁的眼睛里重新点燃!
“安静!”李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震慑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哗。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立刻去通知所有还能动的人,去村中祠堂前的空地集合!带上家里所有能盛水的干净器皿!快!”
“是!是!神医!” “我们这就去!” 村民们如同得到了赦令,连滚带爬地起身,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出小院,嘶哑的呼喊声在死寂的村落里迅速蔓延开去:“集合!去祠堂!神医有救了!”“快!带上桶!盆!”
李彪还跪在原地,茫然地看着瞬间空荡下来的院子,又看看李阳,再看看那还在啼哭的婴儿,巨大的落差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李阳的目光最后落回担架上的李德茂。老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里面充满了哀求、悔恨,还有一丝濒死的、对答案的渴望。
李阳缓缓走到担架前,蹲下身,平视着那双浑浊的眼。他声音低沉,如同贴着耳畔刮过的寒风,只让李德茂一人听清:
“李族长,当年你一句话,将我弃于崖下,可曾想过今日?”
李德茂喉咙里“嗬嗬”作响,嘴唇剧烈颤抖,似乎想辩解,想求饶,却发不出任何清晰的音节,只有浑浊的泪水不断涌出。
李阳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报应?或许吧。但你们的命,现在在我手里。”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告诉我,我妹妹,李秀儿,她在哪里?那封血信,是谁送出来的?”
听到“李秀儿”这个名字,李德茂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极度恐惧和……诡异的表情。他喉咙里的“嗬嗬”声变得异常急促,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担架的边缘,指节泛白,仿佛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又像是被无形的恐惧扼住了咽喉。他拼命地、艰难地转动眼珠,似乎想看向某个方向,但最终,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模糊到几乎无法分辨的音节:
“…后…山…崖…不…不能…去…” 随即,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暗红色的血沫再次涌出嘴角,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瘫软下去,只剩下微弱的喘息,眼神开始涣散。
李阳的瞳孔骤然缩紧!后山崖?鬼哭崖?!那个他被遗弃的地方?妹妹怎么会…?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一个先前跑出去通知人的村民,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脸上带着比瘟疫更深的恐惧,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神…神医!不好了!祠堂…祠堂那边!王…王瘸子他…他疯了!他…他抱着族谱…往…往那口封了的枯井里跳啊!还…还喊着‘都得死!都得死!’!”
祠堂?枯井?族谱?李阳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暴涨!他瞬间意识到,那口枯井,恐怕就是这七煞锁魂阵的其中一个关键阵眼!有人要彻底引爆煞气!
他再顾不得追问李德茂,身形一晃,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破败的院落,朝着村中祠堂的方向疾掠而去!道袍在身后猎猎作响,卷起一阵冰冷的风。
身后,只留下李德茂越来越微弱的喘息,和跪在地上、依旧茫然无措的李彪,以及那回荡在死寂村落上空的、婴儿微弱的、象征着希望却又被新的恐怖打断的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