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发完那条短信后，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她盯着漆黑的屏幕，仿佛能透过它看见顾远收到消息时的表情。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敲打在琴社的瓦檐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三天过去了，顾远没有回复。
琴社的后门已经换了新锁，柳如烟还特意加装了一套防盗系统。自从那晚的闯入事件后，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盯着《松风集》。
“如烟，有位周先生想见你。”小林探头进来，”说是顾老爷子介绍来的。”
柳如烟手中的琴谱差点掉落。顾老爷子？她整理了一下衣襟：”请他进来吧。”
走进来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穿着朴素的中山装，手里拄着一根竹杖。他的背微微佝偻，但眼神却明亮如炬。
“柳丫头，还记得我吗？”老人开口，声音沙哑却有力。
柳如烟仔细端详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突然认了出来：”周…周墨师叔？”
老人哈哈大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好记性！上次见你，你才这么高——”他比划了一个不到腰的高度，”在你祖父的七十大寿上。”
柳如烟连忙请老人入座，亲自沏茶。周墨是祖父的师弟，国内古琴界的泰斗，这些年隐居山林，极少露面。
“我前些日子去看望顾老哥，他提起你。”周墨啜了一口茶，”说你们之间有些误会，托我来当个和事佬。”
柳如烟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师叔，事情没那么简单…”
周墨摆摆手：”先别急着下结论。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些关于《松风集》的事——你祖父没来得及告诉你的部分。”
柳如烟屏住呼吸。
“《松风集》不只是一本琴谱。”周墨压低声音，”它里面藏着一份明代皇室密谱，记载了永乐年间一段被抹去的历史。你祖父发现这个秘密后，一直小心保护。”
“所以当年顾家…”
“顾家老二——就是顾远的二叔，当年勾结外国人想买《松风集》，你祖父看出端倪，断然拒绝。两家因此结下梁子。”周墨叹了口气，”但顾远和他父亲不同，他们一直在暗中保护这些散佚的琴谱。”
柳如烟如遭雷击。所以顾远收集那些残页，是为了…保护？
“那藤原健一…”
周墨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那是个文物贩子！专门倒卖东方艺术品到黑市。他盯上《松风集》不是一天两天了。”
正说着，柳如烟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上，顾远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嘴角有血迹，眼睛半闭着。附言只有一句话：”想要他活命，拿《松风集》来换。今晚8点，城东废弃化工厂。别报警，否则撕票。”
柳如烟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怎么了？”周墨关切地问。
柳如烟颤抖着捡起手机，把照片给周墨看。老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群畜生！”
“我该怎么办？”柳如烟的声音几乎哽咽，”我不能拿《松风集》去交换，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顾远…”
周墨沉思片刻，突然拍案而起：”我有办法。你先按他们说的做，我会联系一些人手。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松风集》！”
天色渐暗，雨越下越大。柳如烟抱着装有《松风集》的木匣，站在废弃化工厂的铁门前。她的衣服已经湿透，发丝贴在脸颊上，但怀中的木匣被她用防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柳小姐果然守时。”藤原健一从阴影中走出来，依然穿着那身考究的和服，只是这次腰间多了一把短刀。他身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架着昏迷不醒的顾远。
柳如烟的心猛地揪紧。顾远的白衬衫上满是血迹，左脸肿得老高，完全不像她记忆中那个风度翩翩的商界精英。
“你对他做了什么？”柳如烟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藤原轻笑：”一点小小的’劝说’而已。顾桑太固执，不肯配合我们拿到《松风集》。”他伸出手，”现在，把它交给我。”
柳如烟抱紧木匣：”先放人。”
藤原使了个眼色，大汉松开手，顾远像破布娃娃一样瘫倒在地。柳如烟强忍着冲过去的冲动，慢慢走向藤原。
就在她即将递出木匣的瞬间，倒在地上的顾远突然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一记手刀劈在藤原持刀的手腕上。短刀当啷落地，与此同时，工厂四周突然亮起刺眼的探照灯。
“警察！不许动！”
藤原脸色大变，转身就要逃跑，却被顾远一个扫堂腿撂倒在地。两名大汉也被埋伏的警察制服。
柳如烟呆立在原地，看着顾远抹去嘴角的血迹，向她走来。
“你…你没事？”她结结巴巴地问。
顾远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苦肉计而已。周师叔的计划很周密。”
原来这一切都是圈套！柳如烟又惊又怒，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她突然发现，自己悬了这么多天的心，在看到顾远安然无恙的那一刻，终于落回了原处。
警察将藤原一行人押走后，周墨从暗处走出来，拍了拍顾远的肩膀：”演得不错，连我都差点信了。”
顾远苦笑：”也不全是演戏。藤原确实拷问了我一整天，想知道《松风集》的下落。”他转向柳如烟，眼神诚恳，”如烟，对不起。我一开始接近你，确实是为了《松风集》——但不是为了利用它，而是想保护它不被我二叔和藤原这样的人得到。”
雨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三人身上。柳如烟望着顾远青肿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打开木匣，取出《松风集》，翻到最后一页，指着角落里一个小小的印记：”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顾远和周墨凑近看，那是一个模糊的凤凰纹样。
“这是永乐皇帝的私印。”柳如烟轻声说，”祖父临终前告诉我，《松风集》里藏着一首密谱，记载了永乐年间一段被抹去的历史。这就是为什么它如此珍贵，也如此危险。”
顾远恍然大悟：”所以藤原和我二叔…”
“他们想得到的不只是一本珍贵琴谱，更是一段能撼动历史的秘密。”柳如烟合上册子，”祖父说得对，宁可焚之，不可辱之。”
周墨点点头：”现在你们明白了吧？《松风集》必须由真正懂它、爱它的人来守护。”
顾远看向柳如烟，眼中满是歉意和某种更深的情感：”如烟，我…”
柳如烟抬手止住他的话：”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意。”她顿了顿，”不过关于NFT的事，我还是坚持我的立场。”
顾远笑了，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他狡黠地眨眨眼，”如果我们换一种方式，比如建立一个非营利的古琴数字博物馆？”
柳如烟也忍不住笑了：”这个提议…我可以考虑。”
周墨看着两人，捋着胡子满意地点头：”好了，我这个老头子该回去了。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吧。”
月光下，柳如烟和顾远并肩走出废弃工厂。经历了这场风波，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就像断了的琴弦，经过精心修复后，或许能奏出更动人的旋律。
“对了，”顾远突然想起什么，”我父亲想请你下周去家里吃饭。他说要亲自向你解释当年的误会。”
柳如烟点点头：”我很期待。”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顾远的手，”你的伤…还疼吗？”
顾远反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不疼了。有你这句话，什么伤都好了。”
夜风轻拂，带着雨后泥土的芬芳。远处，一只夜莺开始歌唱，仿佛在为这对历经磨难的知音人奏响新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