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儿去了药铺和香料铺。”琼枝垂首禀报，声音压得极低
楚棠倚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拨弄着案几上的白玉香炉，“哦？她买了些什么？”
语气慵懒，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回娘娘，这个不知。”琼枝摇头，“奴婢怕贸然询问会打草惊蛇。”
“罢了。”楚棠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左右不过是些能让男子痴迷的香料。”
她红唇微勾，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这些把戏，前世她见得多了
楚棠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一丝水光，“那苏玉蓉呢？”
“苏婕妤连殿门都未出。”琼枝回道，“倒是赵才人去了菡萏阁，两人相聊甚欢，现在赵才人还未出来呢。”
“呵。”楚棠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赵蝶衣就是她故意选的——前世苏玉蓉身边有秦婉儿那个调香高手相助，如今换了这个没脑子的赵蝶衣，看她还怎么兴风作浪
“对了娘娘，”琼枝忽然想起什么，“周婕妤在司膳司亲手煲了汤，想必是要送到宣和殿的。”
楚棠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她慢条斯理地抚了抚鬓角，“既然如此…”
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去吩咐小厨房，准备一道陛下爱吃的龙井茶酥，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是。”琼枝会意，立即福身退下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楚棠腕间的白玉镯子上，折射出幽幽暖光，她望着宣和殿的方向，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好戏，就要开场了
宣和殿内，玄凌正伏案批阅奏折，鎏金烛台上的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眉头紧锁，薄唇紧抿，朱笔在奏折上重重划下一道墨痕，显然心情不佳
案几上的青瓷茶盏早已凉透，却无人敢进来更换
“陛下，周婕妤求见。”内侍赵承德轻手轻脚地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天颜，“说是亲手煲了参鸡汤…”
“让她滚。”玄凌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冰，他修长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案几，龙袍袖口上的金线龙纹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是。”赵承德面色如常地退下，这样的场景他早已司空见惯
作为御前总管，他深知陛下对宸妃娘娘之外的后宫嫔妃向来不假辞色
殿外，周妙言正紧张地整理着衣裙，她今日特意穿了新制的鹅黄色绣蝶纹广袖襦裙，腰间系着银丝绦带，发间簪着几朵新摘的茉莉花，耳垂上坠着珍珠耳珰，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翠袖，我这身打扮可还得体？”她第三次问道，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抚过鬓角
“婕妤今日美若天仙，”翠袖低着头回答，声音细若蚊蝇，“陛下见了必定心生欢喜。”
周妙言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精心描绘的柳叶眉舒展开来
然而当赵承德面无表情地转达了玄凌的话后，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涂着口脂的嘴唇微微颤抖
“那…那这汤…”周妙言声音发颤，捧着描金食盒的指尖泛白，她特意准备了两个时辰煲的汤，手指还被烫出了水泡
赵承德垂首而立，语气不容置疑，“婕妤请回吧。”
周妙言眼眶瞬间红了，精心描绘的妆容眼看就要被泪水晕染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笑声从廊下传来，伴随着环佩叮当之声——
“哟，这是怎么了？周婕妤哭丧着脸的。”
楚棠袅袅婷婷地走来，月白色绣银丝海棠的广袖襦裙随风轻摆，腰间系着淡青色丝绦，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步摇，却衬得她肤若凝脂，眉目如画
碧桃手捧描金食盒跟在她身后，盒中飘出淡淡的茶香
“见过宸妃娘娘。”周妙言勉强行了一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宸妃娘娘安好。”赵承德立刻堆满笑容，躬身行礼时态度恭敬至极
楚棠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周妙言手中的食盒，朱唇微启，“陛下在里面？”
“在的，娘娘请。”赵承德侧身让路，态度与方才判若两人
“等等！”周妙言再也忍不住，声音陡然拔高，“陛下不是在处理政事吗？为何她能…”
她涂着丹蔻的指甲直指楚棠
赵承德平静道，“陛下有令，宸妃娘娘可随时入内。”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周妙言脸色由白转红，精心涂抹的胭脂都遮不住她扭曲的表情
楚棠却似没看见一般，施施然踏入殿中，裙裾拂过门槛时荡起优雅的弧度
“谁让你进来的？”听见脚步声，玄凌头也不抬，声音冷厉，他手中的朱笔在奏折上重重一顿，墨迹晕开一片
待看清来人，他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方才的戾气一扫而空，“原来是棠棠。”
他放下朱笔，伸手将人拉到身旁
楚棠盈盈下拜，发间步摇纹丝不动，“听闻表哥忙于政事，特地带了龙井茶酥来。”
她示意碧桃将食盒呈上，纤纤玉指揭开盒盖，香气顿时弥漫开来，“表哥尝尝可还合口味？”
玄凌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眉宇间的郁色尽散，“嗯，味道不错。”
他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柔情
殿外，周妙言听着里面传来的说笑声，楚棠银铃般的笑声像刀子般扎在她心上，她死死攥着食盒的提手，精心保养的指甲“啪”地一声折断
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个贱人再也笑不出来！
周妙言怒气冲冲地离开宣和殿，绣着金线的裙摆被她踩得凌乱不堪，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精心修饰的柳叶眉拧成一团，朱唇抿得发白
一路上宫人内侍见她这副模样，纷纷退避三舍，连大气都不敢出
“娘娘，您慢些…”翠袖小跑着跟在后面，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发颤得厉害
“滚开！”周妙言猛地甩袖，腕间三对金镯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剧烈的动作晃个不停，几缕碎发散落在泛红的脸颊旁
踏入坤宁殿时，殿内熏香袅袅，她发现林惜月正端坐在下首的紫檀木椅上，一袭淡紫色绣兰花的襦裙衬得她肤若凝脂，林惜月纤细的手指正优雅地捧着青瓷茶盏，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缠枝簪，整个人透着股清雅脱俗的气质
见周妙言进来，她微微颔首，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周妙言眉头紧蹙，不得不强压下怒火，她草草行了一礼，连膝盖都没弯到位，头上的珠翠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刘舒端坐在凤座上，九凤金冠垂下的明珠在额前轻轻晃动，她抬眸打量着周妙言泛红的眼眶和凌乱的妆容，鎏金护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坐吧。”
声音不疾不徐，“怎么看起来不大开心？”
周妙言张了张嘴，瞥见林惜月探究的目光，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她随手理了理散乱的鬓发，强扯出一个笑容，“也没什么。”
声音干涩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表姐方才在与林婕妤聊什么？”
刘舒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茶盏边缘，指尖的丹蔻与青瓷相映成趣，“这不还有半个月就是宸妃的生辰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周妙言一眼，“林婕妤是来特意问问我，宸妃喜欢什么。”
“哟~”周妙言拖长了音调，涂着口脂的嘴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她故意提高音量，声音尖利得刺耳，“怎么林婕妤也想去巴结宸妃？”
她纤细的手指绞着帕子，“我可听说了，肖美人今日去拜见宸妃，说是相谈甚欢呢！林婕妤怎未一同前往？”
林惜月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茶盏在她莹白的指尖映出淡淡的光晕，“周婕妤这话可就不对了。”
她声音轻柔似水，却字字清晰，“宸妃深受陛下宠爱，我们作为新入宫的妃子，自然要去拜见。”
她抬眼直视周妙言，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再者，宸妃娘娘生辰，咱们同为后宫姐妹，也该尽一份心意。”
“呵！”周妙言冷笑一声，精心描绘的眉眼间满是轻蔑
她猛地站起身，裙摆扫过案几，带倒了一个茶盏，“只怕有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想借这生辰攀附宸妃罢了！”
茶水溅在她粉色的绣鞋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林惜月依旧从容，纤细的手指轻轻理了理袖口的刺绣，阳光透过窗棂，在她恬静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婕妤若这么想，那便随你吧。”
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我只是觉得宸妃娘娘独得圣恩，与她交好并无坏处。”
“好了。”刘舒轻咳一声，鎏金护指在案几上重重一敲，她凤眸微眯，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大家都是姐妹，理应和睦相处。”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妙言撇了撇嘴，不再言语，她气呼呼地坐回椅子上，涂着丹蔻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扶手，发出刺耳的声响，眼中的怨毒却怎么也藏不住，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刘舒抚了抚鬓角，九凤金冠的珠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宸妃生辰，你们都好好准备准备。”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周妙言一眼，“也是咱们后宫的一桩盛事。”
“是。”两人同时应声
林惜月恭敬地福了福身，发间的银簪纹丝不动；周妙言则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动作晃出刺目的光芒
待林惜月告退后，周妙言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她猛地将茶盏砸在地上，瓷片四溅，“宸妃又不是明年不过生辰了，用得着如此上心吗？”
她咬牙切齿道，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看，随便在库房里找个东西送去就是了！”
“胡闹！”刘舒猛地拍案而起，九凤金冠的珠串剧烈晃动
她凤眸圆睁，涂着口脂的嘴唇气得发抖，“宸妃深得陛下宠爱，那生辰宴自是要大操大办！”
她深吸一口气，鎏金护甲指着周妙言的鼻子，“到时候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都会参加，你莫要总是与她针锋相对，丢了丞相府的脸面！”
周妙言被训得脸色发白，精心描绘的妆容都遮不住她扭曲的表情
她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只能低头应道，“是，表姐教训得是。”
然而她低垂的眼眸中，却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像是淬了毒的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