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消毒水气味萦绕在鼻尖，秦楠在一片纯白中艰难地睁开眼。
后脑传来阵阵钝痛，像有把生锈的锯子在缓慢拉扯。
意识回笼的瞬间，海水冰冷的窒息感、撞击石雕的剧痛，全数袭来。
秦楠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楠楠！你醒了？！老天爷，你终于醒了！”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又夹杂着狂喜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秦楠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到司梦瑶红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她脸上泪痕未干，嘴角却努力向上扯着，又哭又笑，狼狈又真实。
“梦……梦瑶……”秦楠的声音嘶哑干涩。
“是我！是我！别动别动！”
司梦瑶赶紧按住她想起身的动作，眼泪又啪嗒掉下来，“你吓死我了知道吗！整整昏迷了十多个小时！医生说你脑震荡，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差点……差点就……”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抓住秦楠没输液的那只手，力道大得让秦楠微微皱眉。
“我……没事……”秦楠试图安慰她。
“没事个鬼！”司梦瑶吸吸鼻子，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你知不知道当时多吓人！电视里的恐怖袭击居然就发生在我眼前！炸弹！枪！还有你……你掉海里……”
“对了！还有沈烬野，他也跟着跳下去……我的天，拍电影都不敢这么演！我真怕……怕你脑子撞坏了……”
她说着，又仔细打量秦楠的眼睛，“你可是陆军军医大学的高材生，这要是摔坏了脑子，可就糟了！”
这话听着是调侃，却透着真切的关心和后怕。
秦楠被她逗得想笑，又牵动了头上的伤，只能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放心，智商还在线，还不至于变成傻子。”
司梦瑶破涕为笑，胡乱抹了把脸。
两人沉默了片刻，病房里只有仪器轻微的滴答声。
司梦瑶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问：“你被捞上来送医院那会儿，沈烬野也被抬进来了，浑身湿透，腿好像伤得很重，脸色白得吓人。不过，他后来来过一次，就在你昏迷的时候。”
秦楠的心，莫名跳快了一拍。
“他……来过？”
“嗯，坐你床边大概……有十几分钟吧。”
司梦瑶回忆着，“一句话没说，就那么看着你，那眼神……啧，挺复杂的。后来他保镖催他去做检查，他才走。走之前还特意问了医生你的情况。”
她说着，脸上忽然浮现出促狭的笑意，凑近秦楠，“楠楠，你老实交代，我总觉得经过这次劫后余生，你和沈烬野之间……好像有点东西？那个氛围，不太对劲哦！”
“嘻嘻，要不然，在海边那会儿，你为什么突然主动提出要换苏清雅那个绿茶？可别跟我说什么人道主义精神，这可不像你平时的风格。”
秦楠被问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地避开司梦瑶探究的目光。
她故意正色道：“当时情况紧急，我那么做只是为了最大化利用现场条件！苏清雅心理素质差，绑着炸弹只会成为不稳定因素，更容易激怒歹徒，导致局面失控。”
“而我受过专业训练，心理承受力更强，由我代替她，能争取更多时间和主动权。仅此而已！”
她解释得又快又清晰，逻辑严密。
司梦瑶是谁？
是她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闺蜜。
秦楠越是解释得滴水不漏，司梦瑶越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那双大眼睛在秦楠脸上滴溜溜转了几圈，没再继续开玩笑，但脸上的笑意却更意味深长了。
“行行行，秦医生大公无私，一切为了人质安全，行了吧？”
司梦瑶耸耸肩，随即又换了个话题，带着强烈的好奇。
“哎，那帮亡命之徒到底想从沈烬野身上拿到什么东西啊？我看他们最后都疯了似的，警察都围上来了还要抢那个小玩意儿。”
这个问题像根针，瞬间刺破了病房里刚刚缓和的气氛。
秦楠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枚深灰色、边缘圆润的微型芯片。
沈烬野那句低沉的“放心，是假的”犹在耳边。
她不能说出真相。
直觉告诉她，沈烬野身上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危险和复杂。
那绝非普通的商业机密芯片，否则不会引来如此凶残、训练有素的武装劫持。
更何况，沈烬野本人……
一个看似病弱却精通爆破、身边时刻环绕着顶级保镖的男人！
他所接触的世界，恐怕是常人无法想象的黑暗与旋涡。
“不知道。”秦楠垂下眼帘，声音平静无波，掩饰着内心的波澜，“也许是某种重要的商业机密吧，歹徒想发财想疯了。”
司梦瑶明显不信这个敷衍的答案，还想追问，却被秦楠略显疲惫的神色堵了回去。
她撇撇嘴：“行吧，不知道就不知道。不过，楠楠。”
她语气认真起来，“我觉得这个沈烬野浑身上下都是谜。太复杂，也太危险了。你看这次，差点让你把命都搭进去。听我一句劝，这种人，咱们还是离远点好。”
秦楠沉默着，没有反驳。
司梦瑶的话，某种程度上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沈烬野就像一团深不可测的迷雾，靠近他，就意味着靠近未知的巨大风险。
她应该保持距离。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司梦瑶起身开门，看到门外情景时，眼睛瞬间瞪圆了。
沈烬野坐在轮椅上，由一名面容冷峻、身形如铁塔般的保镖推着。
他穿着干净舒适的深色休闲服，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锐利如常。
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郁。
他腿上搭着一条薄毯，即使坐着，那股无形中迫人的气场依旧存在。
“沈……沈先生？”司梦瑶惊讶地让开身。
石墨推着轮椅进入病房。
沈烬野的目光直接跳过司梦瑶，落在了病床上的秦楠身上。
“秦小姐，感觉如何？”他的声音低沉，少了些平日的疏离感。
“还好，多谢沈先生关心。”秦楠微微颔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平静。
“应该是我谢你。”沈烬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船上，若非你拼死阻拦，并最终拖着我游向岸边，后果不堪设想。救命之恩，沈某铭记。”
他说着，示意了一下身后的石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