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钱!我的票!我的东西呢?”
张慧英眼珠子都快瞪出血,头发根根倒竖,活像见了鬼,声音尖得能捅破屋顶。
“遭贼了!天杀的贼啊!我的棺材本啊!”
“畜生…小畜生…挨千刀的…他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哭爹喊娘,咒骂尖叫,砸东西的哐当声,活像鬼子进了村。
“向云川!肯定是向云川那王八羔子!”向春光第一个反应过来,顶着个鸡窝头,只穿了条裤衩就冲出了屋,眼睛血红。
“昨晚就他闹得最凶!是他!绝对是他!”
“抓住他!剥了他的皮!”
一群人,像一群被捅了窝的马蜂似的,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乱哄哄就往院外冲,要找向云川拼命!
与此同时。
向云川已经站在了户籍处的柜台前。
“同志,分家,断亲。”他把昨晚写好的断亲书拍在柜台上:“麻烦给办一下。”
办事员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抬头瞥了他一眼:“证明呢?”
向云川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沓纸:“这儿呢。”
有分家书,还是按了手印的,办事员倒也没刁难。
三两下检查好,盖戳,办妥。
他的那页纸直接从二房家撕了下来。
崭新的户口本拿到手!向云川心里石头落地。
从法律上,他跟那一家子吸血鬼,彻底割裂了!
不过,二房家到时候可有的闹了。
他现在是自己一个户口本,按照这两年的政策,每家每户青壮年至少要下乡一个。
向云庭都已经去劳动改造了,那下乡的还能是谁?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张慧英的宝贝儿子,扛不扛得住知青办的逼问!
向云川脚步不停,直奔街道知青办。
办公室门开着,里头烟雾缭绕,一个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看报纸,茶缸子冒着热气。
“同志,报名下乡。”向云川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
男人眼皮子都没抬,手指头点了点桌上几张表格:“填表,写清楚姓名、年龄、家庭住址,自愿下乡,自愿去边疆,自愿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嗯。”向云川拿起笔,刷刷刷开始写。
第一张:向云川。年龄:18。报名地点:内蒙古呼伦贝尔盟额尔古纳。
写得飞快。
接着,第二张。
给向大虎那瘪犊子安排上,反正都是二流子,随机分配!
向小娟?喜欢嘴贱?也安排上!
五叔家那个游手好闲的堂弟?安排上!
六叔家那个整天鼻孔朝天的堂妹?也安排上!
凡是上午跳出来放屁的,家里有适龄青壮的,一个没落下!
向云川写得行云流水,心里那点恶气,顺着笔尖全泄在这几张薄薄的纸上了。
反正户口本都在手里,他全都给报上!
“好了。”他把一沓表格推过去。
男人这才放下报纸,斜眼瞅了瞅:“嚯,还挺积极,一家子都报名?觉悟挺高啊!”
他拿起表格,挨个看名字,又翻看户口本核对。
“向云川….嗯,是你。独门独户?户口本自己拿着了,分家了?”
“分了,刚办的。”向云川点头。
男人又翻看后面几张的户口本页:“向大虎…向小娟…行,户口本都对得上。家属同意书呢?”
向云川面不改色:“都在家摁了手印,忘带了。街道刘婶子、王大爷他们都在场,都看见他们按手印了,不信您去问。”
他报的都是跟张慧英不对付、或者上午看热闹的街坊名字。
男人皱了皱眉,看了看表格后面自愿下乡几个字,又看看户口本页,嘀咕了一句:“行吧,反正有户口本,名儿也对得上。到时候我们会核实通知。”
他把表格收好,拉开抽屉开始数钱票。
“一人五十块安家费,五十斤全国粮票,布票五尺。自己点清楚。” 男人把一沓钱票推过来。
向云川麻利地收好,厚厚一叠塞进怀里最里面。
这些堂弟堂妹的心意,他就笑纳了。
反正,等知青办的人拿着通知单上门核实的时候,那场面,想想就解气!
尤其是张慧英,她宝贝老三,现在可是老向家二房唯一的青壮了!看她怎么护!
“行了,回去等通知吧。准备好行李,随时可能出发。”男人挥挥手,又拿起了报纸。
向云川转身就走,脚步轻快。
眼下,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
向云川揣着厚厚一沓钱票,直奔城西那片鱼龙混杂的巷子。
熟门熟路,七拐八绕,钻进一条只容两人错身的小胡同。
空气里飘着霉味、汗味,还有隐约的焦糊气儿。
这就是鬼市了。
他靠墙根一站,眼神往两边扫了扫。
一个蹲在破筐后面、缩着脖子像只瘟鸡的刀疤哥,立刻凑了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同志,要粮?要肉?还是…票?”
向云川没废话,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打开一角。
嚯!
崭新厚实的一沓大团结,露了个头儿,晃人眼。
那汉子眼珠子瞬间亮了,贪婪地咽了口唾沫。
“卖房。”向云川声音又冷又平:“我家那破窝棚,独门独院儿,临街,位置不错。六百块,一口价。房本儿在这儿。”
他把另一个小本本也亮了一下。
汉子搓着手,眼神更热了:“临街?六百?这价儿…成!我这就给您找下家!您稍等!”
刀疤哥扭头就钻进了旁边一个更窄的岔道,没一会儿,领来个穿着半新不旧蓝色工装、看着挺精明的中年男人。
“就这位同志要卖房?”中年男人上下打量向云川,目光落在那个油布包上。
“嗯。房本儿在这儿,街道办盖章的分家文书也在。六百,现钱。看房?现在就能带你去。”向云川干脆利落。
“不用看了!那地方我知道!”中年男人也是个爽快人,或者说,六百块买个小院儿,这年头绝对是捡漏。
“房本儿给我,钱您点好!”
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个手绢包,数出六沓大团结,整整齐齐。
一手交钱,一手交房本儿。
六百块落袋。
向云川心里那点跟老向家最后的联系,彻底断了。
“还有几处。”
向云川声音更冷了,报出大伯、三叔、五叔、六叔几家的地址门牌号。
“这几家的房子,租十年,一家三百块。”
刀疤哥和中年男人都愣住了。
租?还十年?
还这么便宜?
这可是城里的房子!
“同志,这…这价儿太低了,十年才三百?主家能答应?”刀疤哥忍不住问。
“房主?房本在我手上,你说谁是房主?”
向云川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笑,掏出另外几本户口本和房本晃了晃。
“你只管放消息出去,就说这几家急着用钱,便宜长租十年,一次性付清。”
“谁租,钱给我,钥匙和房本我给他。三百块租十年,傻子才不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