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乔招娣可就有精神了。
她凑近云知秋,明明谢家听不到,还是刻意压低声音。
“我跟你说,奇怪着呢。昨儿早上,谢清明回来过一趟,说是那萧家小姐要来。”
啊?
云知秋拧着眉:“是萧小姐来,不是媒人来?”
乔招娣用力一拍大腿:“可不是吗嘛!”
火光下,棉裤扬起一阵灰。
“你是念过书的。你说说,这怕是书上也没有过的事儿吧。哪个女孩家直接到男人家里啊~~~哎呦哎呦我都不好意思说。”
真巧,云知秋与乔招娣说着话的时候,谢家老两口也在如豆的油灯下大眼瞪小眼。
王桂香本来就显老相的方脸黑油皮最近更显老,松垮垮的挂在脸上。
她突然一动,吓谢大壮一哆嗦。
“你做什么,毛毛躁躁的。”
“不行!”王桂香站起来:“怕是假的吧!”
说完,她端起油灯风风火火进了正房。
谢大壮见油灯一走,屋里伸手不见五指,也起身跟着灯火到了正房。
红漆已变黑的大箱子里,王桂香从里面翻出一团帕子。
打开三层帕子,托在掌心的是两锭银元宝。
先是用牙咬,再用剪刀绞。
虽然不认得字,但银锭底部个官府盖印还是认识。
“真的?”
“真的。”
这二十两银子是好大儿拿回来的,说是那萧家小姐孝敬老两口的。
不仅如此,那萧家小姐是铁了心要跟大儿过日子,不仅不要聘礼,连酒席都不必办。
甚至她还带着陪嫁丫鬟,肚子里还揣着亲孙!
老两口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天上掉的馅儿饼过大时,人是有些不太敢信的。
不过这事两人也毫无办法,想来想去觉着对方总不能是想贪图自己这几间土房子吧。
算了,反正不管怎样都是自己家都受益。只能说自己的心肝好大儿太优秀,一分不出就有出身高贵的姑娘跟着。
谢家老两口还不知萧如意是什么身份。因为萧如意再三叮嘱谢清明,不要透露自己是谁,以免吓到爹娘村里人。
突然高一阶的乔招娣家传来动静,老两口赶紧把银锭收拾起来。
乔招娣一开门,就看到门外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吓掉魂。
“谁!”
“乔婶子,我。”
“哎哟是谢小二啊~”乔招娣拍拍胸口:“这一会儿就等不及了?”
她把身后的云知秋推出去:“走走走,你家小丈夫都来接了。我这寡妇一样的人见不得这些。”
“婶子!”
云知秋俏脸一红,回头就给了谢清宴一粉拳:“谁让你来了,不仅吓到婶子还让婶子伤心了。”
两个女人低声笑闹,谢清宴隐在黑暗里的面皮微红,笑意铺满眼底。
先前烫水泡的杂粮米已经能用指腹碾碎,装进竹筒,挨挨挤挤竖放在铁锅里开煮。
白菜杆子,萝卜杆子切小段儿拌点粗盐杀水。
杀出来的水也不能浪费,装在竹筒里可当盐水使,亦或是熬干出盐粒儿。
“清宴,你把芝麻放在石头上烘着吧。”
透过铁锅咕嘟起来的水雾,谢清宴看云知秋的表情温柔。
喉结滚动,低低应一声:“嗯。”
烘了半刻钟的芝麻热热的,用刀碾碎放进菜杆子里。
不用云知秋吩咐,谢清宴已经递上烘好捏成碎末的胡辣椒。
锅里煮竹筒饭的水带着清香,一勺浇在芝麻辣椒碎上激发香气。
拌匀,云知秋放平并拢筷子抬起几粒菜杆。
“张嘴~”
谢清宴有些呆滞,这是要喂自己吗?
他看看筷子,又看看云知秋有些迟疑。
云知秋眉毛一皱,就要收回手扔盆回盆里。
那只手刚一动,就被握住。
瘦骨嶙峋,纤长带着薄茧的掌心温度烫人。
她的手被迫跟随,筷子上的菜落入薄唇中。
不知怎么的,本来还起了调教逗弄心思的云知秋突然就慌了。
目光下移,想避开与谢清宴对视。
哪知他像是故意的,咀嚼两下就喉结一滚……
这……这……云知秋抽回手,假装淡定:“嚼碎了再咽。”
滚动的喉结在她脑海里不停回放,脸皮温度与他手温有得一拼。
知是云知秋害羞了,谢青宴收回灼灼目光:“好吃,你也尝尝。”
“那……那是当然,也不看是谁做的。”云知秋干巴巴的故作镇定,吃了一口气却是没拌开的辣椒皮。
竹筒饭煮好,这个天气端去外面很快就晾凉。锅里的热水拿来泡干玉米芯儿,可以作为竹筒的盖子。
竹筒饭凉晾,放入一筷子拌菜,用玉米芯塞上就是一顿饭。
做完最后一筒饭,云知秋伸了个懒腰:“一共多少筒?”
“一百二十四个,咱们留俩明天早上自己吃,再留俩明天中午吃。”
“行!”云知秋回答爽快。
昨天中午卖饼子时忘了留自己的,两人饿了一顿。
这些菜跟杂粮都是换的,差不多是一百五十文的对联钱。
买来的盐没用完,芝麻也还剩一撮。
换来菜还剩一小篮子估摸两斤土豆,四棵云知秋抱起来都吃力的大白菜,五六条萝卜,还有一些豆角啊黄瓜这种夏日吃不完晒的菜干。
都是穷苦人家,所以竹筒饭依旧定价三文。反正主要是卖对联,饭菜有得赚就好。
这个点连村里的狗都睡了,两人也顾不得什么干净与否,洗两帕子就准备睡觉。
听到身边的人传来均匀呼吸,谢清宴悄悄起身。
火塘燃的快,他得随时注意着火。添上几块蘸水的木头,应该能坚持到早上热饭。
“哎呦来了啊!”茶铺子老板把心落进肚子:“小孙,来帮谢家夫妇一把。”
“掌柜的,马上就来。”
一辆独轮车要四百文,昨日茶铺子掌柜回到家被媳妇念叨了一晚上。
农家没有那么多东西卖,所以对面摆摊的日日都在换。
不过也有常年货源充足的,比如几个卖柴火的汉子。
“哎呀小相公小娘子终于来了!咱们可是盼着呢!”
“哈哈哈,可不是!就盼着晌午能吃顿热的。”
柴火不稀缺,就是价格低且累人。
最近的山头背来镇里也要走七八里,一捆好柴十来文,渣渣柴五六文。
一来一去加上砍柴时间,就得一天。
这几个汉子劳力好,背的都是腿杆粗的树棒子,送去富户家里能得二十文。
若是天气好他们一天能来两趟,所以饭量都大。
以往都是硬饼子,昨天吃了两个云知秋做的饼后生怕他们不来了。
熟人打趣,云知秋也不做小家子气,笑眯眯的拉着家常。
谢清宴来来去去搬东西,依旧板着脸,但眉眼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