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秦铁山收了昨晚下的套子。
三只野兔，两只山鸡，最意外的是套到只紫貂。
这小东西皮毛油亮，在黑市能换二十斤粮票。
他摸了摸貂皮上凝固的血迹，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狼嚎。
秦铁山立刻蹲下身，从靴筒里抽出猎刀。
狼嚎声越来越近，他屏住呼吸数了数至少三头。
竹篓里的血腥味太重了。
他慢慢后退，后背突然撞上棵树干。
“咔嚓”。
枯枝断裂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狼嚎声戛然而止。
秦铁山握紧猎刀，看见不远处亮起几对绿莹莹的眼睛。
最前面的公狼已经龇出了獠牙。
千钧一发之际，林子里突然窜出个红影子。
母狐狸不知从哪冒出来，冲着狼群“吱吱”乱叫。
领头的公狼犹豫了，母狐狸趁机咬住秦铁山的裤腿往后拖。
秦铁山会意，慢慢退到棵大树后。
母狐狸又冲狼群叫了几声，突然往反方向跑去。
狼群立刻追了上去，转眼就消失在密林里。
等心跳平复下来，秦铁山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他擦了擦猎刀，加快脚步往山下走。
路过村口时，特意绕到余副书记家后院。
之前离婚的事情，也是多亏了余坤叔的支持。
自己总得要表示一番。
余坤有个老母亲，已经八十了，身体较为孱弱。
这两根野山参倒是能给一根出去。
窗台下摆着个空箩筐，是余坤媳妇平时晾干菜用的。
秦铁山把紫貂皮和一棵山参放进去，想了想又添了只最肥的兔子。
正要走，突然听见屋里传来咳嗽声。
他赶紧蹲下身，听见余坤在说话：“最近风向变化太快了。”
“怎么了？”是余坤媳妇的声音。
“上次去县里，听说，这两年估计有大变动了……”声音低了下去。
秦铁山屏住呼吸，听见余坤又说：“时代在发展呐……我们就是那时代洪流里的泥沙。”
“而水，缺不了泥沙。”
离开余家院子，秦铁山就慢悠悠的赶回了家。
回到家里，秦山和周秀琴已经睡下了。
秦铁山轻手轻脚地把猎物藏进床底的木箱，只留了只山鸡挂在门外这是要给大伙儿看的。
躺下时，他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山参，盘算着明天去收购站能换多少钱。
第二天晌午，秦铁山正在地里锄草，组内的会计急匆匆跑来：“铁山！余副书记找你！”
晒谷场上，余坤正在检查粮囤。
见秦铁山来了，他掸了掸中山装上的灰：“昨天，你去我家了？”
秦铁山微微一笑：“路过，刚好路过！”
余坤微微一笑，没什么什么。
他混迹官场多年，哪里不知道这些道理。
当初帮助秦铁山，本就是看那李和父子十分不痛快的份上。
倒是没想到，这秦铁山还是很上道的。
余坤突然压低声音：“那貂皮不错，供销社老刘说能评特等。”
他掏出盒“大前门”，递给秦铁山一支，“听说，你现在去猎手组了？”
秦铁山接烟的手顿了顿。
“对，李队长给安排的，说是不能再像之前一样了。”
“下个月，会走一批知青，谢大勇在这个名单里面。”
“到时候这个猎手组的组长，我可以推荐你。当然，到底能不能当上，还是要看你的本事。”
当上组长，就不一样了，每个月还有十八块钱补助，是多少人眼红的好差事。
“谢谢余书记。”秦铁山不卑不亢的说道。
当然，对于重活一世的他，这些虚的东西对他来说，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他更想要做的，是希望自己乃至于一家人、或许加上苏晓兰能平平安安的。
这时候秦铁山突然想起来的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对了余书记，这一批的名单里面，有苏晓兰么？”
余坤闻言顿时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皱眉，看向秦铁山道：
“铁山，你家的成分还是很干净的啊。”
“虽然前一段感情、婚姻，不是那么顺遂。但是好事多磨，你也莫要自误。”
“苏晓兰确实漂亮，但是你看咱们公社上百知青、数百适龄青年，哪个敢真的和苏晓兰接触过密？”
“整个知青下乡的名单，只有谢大勇一人，你应该要知道，现在政策的紧张，所以苏晓兰是最不可能现在返城的。”
余坤没有将话说的太明白。
因为对于秦铁山来说，这些事情是没有必要知道的。
苏晓兰的父母，现在都还没出来呢。
现在政策紧成这样，动一个知青返城，不知道要耗费一个家庭多大的能量。
秦铁山见状也便没有多问了。
余坤摆摆手：“行了，没事了，你去忙吧。”转身时又补了句，“对了，那山参我母亲吃了说气色好多了。”
秦铁山站在原地，看着余坤的背影消失在粮囤后面。
傍晚，在公社食堂吃完晚饭的苏晓兰就早早的前往了桦树林。
知青点里面人多。
要么就早点出来，要么就不要出来。
不然那个点在那么多人的情况下，不太适合出来的。
然而当苏晓兰到了秦铁山和其约好的地方之后，却发现秦铁山居然已经到了。
苏晓兰的眼神之中顿时流露出惊异之色：“你怎么来这么早？”
秦铁山笑了笑：“我这不是要提前准备一下么？”
他其实猜到了苏晓兰可能会早来。
昨天说八点之后他就后悔了，还想换个时间来着，结果苏晓兰已经走远了。
他忽略了，这个时候的人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八点基本都吃完睡觉了。
尤其是知青他们。
本地老乡可能还有些夜间的娱乐活动。
但是知青他们，除了钻小树林的，就只能早早的开始睡觉了。
秦铁山带着苏晓兰穿过一大片桦树林，直接进入山脉之中。
苏晓兰这还是第一次跟着秦铁山进入他们的猎区。
当然这个猎区算是秦铁山的自留地，这条路线都是只有他才知道的。
而正当秦铁山带着苏晓兰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的时候。
山下，一个身影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
陈志明脸色阴沉。
“好你个秦铁山，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敢私猎？还敢和苏晓兰一起？”
陈志明是李德贵的远房表弟，李德贵早就知会了他，一定要盯住秦铁山。
这才几天？就给他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