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了!这杨老太婆是存心耗着咱们呢!她不来,咱们去!我就不信,咱们这么一大家子找上门,她还能翻了天不成!”
赵老婆子一拍大腿,眼中闪着算计的精光。
她琢磨着,这次上门,怎么着也得把赵玉梅那七百多块钱要回来,顺便再敲一笔“精神损失费”,不然这十来天的窝囊气不白受了?
于是天刚亮,赵老婆子便领着自家老头子,还有大儿子赵永刚、小儿子赵永强,气势汹汹地杀到了王家大门口。赵玉梅自然也被押着,她低着头,心里七上八下。
“砰!砰!砰!”
赵永强憋着一股劲儿,把王家那扇本就不怎么牢固的木门砸得震天响,活像催命的阎王。
“谁啊!大清早的,投胎啊!”
王铁柱被这砸门声惊醒,披着衣服,睡眼惺忪地过来开门,嘴里还嘟囔着。
门刚拉开一条缝,赵老婆子就带着人“呼啦”一下全挤了进来,那架势,活像鬼子进村。
王铁柱一看这阵仗,吓了一跳,瞌睡虫也跑了大半:“哎呦,是亲家啊,还有永刚、永强,你们……你们这是……咋这么大早就过来了?”
赵老婆子皮笑肉不笑,三角眼一翻,阴阳怪气地说道:“呵,亲家?我们老赵家可不敢高攀!你们王家好大的威风,把我闺女打了,扣在我娘家十几天,连个屁都不放,就想这么不清不楚地把事儿揭过去?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一个痛快话!”
她唾沫横飞,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亲家母大驾光临啊。”
杨老太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从堂屋里传了出来,她穿着件半旧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精神头十足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担忧的王秀兰和有些手足无措的黄小翠。
杨老太走到院子中央,目光如炬,扫了赵家众人一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亲家母这话可就奇了。我们家建国不小心碰了玉梅一下,那是他们小两口之间的事儿,你在这儿上蹿下跳地蹦跶个什么劲儿?再说了,我们家建国,前前后后提着东西上门赔罪,你不放人回来。怎么到你这,倒成了我们王家没表示了?”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股子压人的气势:“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赵玉梅既然嫁到我们王家,就是我们王家的人,生是我们王家的人,死是我们王家的鬼!你们赵家倒好,把人扣着不放,这是存心想拆散人家小两口,还是想怎么着?莫不是还想把泼出去的水再收回来,重新卖个好价钱?”
这话可就诛心了!赵老婆子被噎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杨老太嘴皮子这么利索,几句话就把黑的说成白的,倒显得他们赵家不占理了。
“你……你个死老太婆,你少在这儿胡吣!”赵老婆子气急败坏地指着杨老太。
“我闺女在你们家受了委屈,我们娘家人来讨个公道,天经地义!少废话,把我闺女那七百多块钱拿出来!那是她辛辛苦苦攒的血汗钱,凭什么被你这个老不死的昧了去!”
“哦?要钱啊?”杨老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亲家母,你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噼里啪啦响啊。我老婆子还没跟你们算算,这些年赵玉梅从我们王家倒腾回你们老赵家的东西呢,你们倒有脸先找上门来光明正大地敲诈了!”
“你……你胡说!我们玉梅什么时候倒腾东西了!”
赵老婆子心虚地拔高了声音,“那……那是我闺女心疼我,孝敬我!”
杨老太挑了挑眉。
“她赵玉梅要是心疼她自己娘家,用她自己的嫁妆钱,我老婆子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可她拿的是我们老王家公中的钱,吃的是我们老王家的粮,穿的是我们老王家的布!这笔账,咱们今天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赵老婆子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她最怕杨老太翻旧账,这些年赵玉梅从王家拿回来的东西可不少,真要细算起来,他们赵家绝对不占理。她眼珠子一转,就想脚底抹油:“哎呀,亲家母,你看这事儿闹的。以前的事儿,咱们就……就算了吧,都过去了。人,我今天也给你们送回来了,以后啊,你们该怎么打怎么罚,都随你们,我们娘家绝不插手!我就先……先回去了,家里还一堆事儿呢……”
说着,她就想拉着自家老头子和儿子开溜。
“想跑?门儿都没有!”杨老太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送上门来的机会。
她当机立断,转身从堂屋的抽屉里拿出前几天从赵玉梅屋里搜出来的那一叠皱巴巴的收据,往赵老婆子面前“啪”地一摔!
“睁开你的老眼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杨老太指着那些收据,声音铿锵有力,“这是你家赵永强相亲,赵玉梅从我们王家偷钱给他装门面买的手表钢笔的收据!还有这些,是你家赵永刚的两个兔崽子,三天两头‘没奶吃’,赵玉梅从供销社买的麦乳精、红糖、奶粉的票据!全都是镇上的供销社开的!这些稀罕玩意儿,平时卖得不多,供销社的售货员肯定记得是谁买的!再加上这些白纸黑字的收据,我老婆子粗略算了一下,不多不少,一共三百二十八块钱!亲家母,你看,是不是先把这笔账给结了?毕竟啊,现在谁家日子都不好过,我们老王家可不是开善堂的!”
赵老婆子看着那些熟悉的收据,脸都绿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赵玉梅那个死丫头片子,居然还把这些收据都留着!
这不是存心要她老赵家的命吗!
她还想抵赖:“这……这都是玉梅孝顺,她……她自己愿意买的,跟我们没关系!”
“没关系?”杨老太嗤笑一声,步步紧逼。
“孝顺?拿婆家的钱去孝顺娘家兄弟侄子,这叫胳膊肘往外拐,叫吃里扒外!我可听说了,你家大儿子赵永刚,不是在县里的什么厂子找了个好单位吗?你说,我要是拿着这些收据,去他们厂领导那儿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们也看看,他手底下都是些什么人家出来的‘好员工’,平日里是怎么占人家便宜的。哎,我这人年纪大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万一说漏了什么不该说的,影响了永刚的前程,那可对不住了!”
这话一出,赵老婆子和赵永刚的脸都白了!
赵永刚好不容易托关系进了厂,还没转正呢,要是闹出这种事,工作丢了都是轻的!
赵老婆子恨恨地剜了旁边低着头的赵玉梅一眼,心里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赔钱货!
留着这些催命符干什么!
还真想让她哥她弟还钱不成!
今儿个算是栽了,这笔钱,以后非得从赵玉梅身上变本加厉地榨出来不可!
形势比人强,赵老婆子再横也不敢拿大儿子的前途开玩笑。
她脸上瞬间堆起比哭还难看的假笑,一边从自己那散发着汗臭味的鞋底里往外抠搜,一边说道:“哎呀,别啊亲家母!你看你,你不说这事儿我都给忘了!玉梅这孩子啊,就是太实诚,太孝顺了!她见两个侄子没奶吃,瘦得跟小鸡仔似的,才主动去供销社买了些奶粉红糖啥的给孩子们补补身子。还有那钢笔手表,也确实……确实是我们跟玉梅借钱买的。不过……不过我这老婆子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钱,你看,这儿有五十块,能不能……能不能先给五十,剩下的,我们打个欠条,回头一定还,一定还!”
杨老太嫌恶地看着赵老婆子从那又脏又臭的布鞋袜子里掏出五张被汗水浸得皱皱巴巴的十元大团结。
“五十块就想打发叫花子呢?”
杨老太冷哼一声,“剩下的二百六十块,我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要是凑不齐这钱,我老婆子就亲自登门,去你家大儿子赵永刚的厂门口好好说道说道!到时候,可就不是二百六十块钱能解决的事儿了!”
“一定,一定!明天一定凑齐!”
赵老婆子哪还敢多说半个不字,连连点头哈腰,拉着失魂落魄的一家子,灰溜溜地跑了,比兔子还快。
赵家人经此一役,偷鸡不成蚀把米,对赵玉梅的厌恶和怨恨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而院子里看热闹的街坊四邻,也都对杨老太刮目相看,纷纷议论着这王家老婆子怕不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了!
杨老太看着赵家人狼狈逃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跟她斗?还嫩了点!
这只是个开始,欠她的,她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