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连通水榭,要走过一段在水上的桥路。
众人只听得声音由远及近,便不约而同朝游廊方向看去。
但屋内窗扉紧闭,只开着前后两扇门出入。
便只有少数坐在后门边的人,能瞧见外头的光景。
就见顾含烟,脚步轻盈,仿若凌云。
大氅下压不住的湖水蓝纱裙,随着风带起。
即使只是衣诀一角,也藏不住美人的姿色。
更加叫人好奇,那掩在面纱下的脸蛋,是如何的动人。
一时间,那偏头去看之人,还未回神过来。
水榭内,已搬上屏风。
顾含烟款坐在屏风后,只由着烛光的灯影,在屏风上映出一个窈窕身躯。
这一幕一幕,都是香玉阁设计好的。
端的是纤长窈窕,让人知晓,什么叫古语中的,灯中看美人。
顾含烟手抚古琴,小嘴轻启,唱出那写意小曲儿。
方才那看愣,回味着的人,回过神来。
这才惊觉,原来水榭内已经开幕了。
水榭内,郎君们都是分列矮几而坐着。
听着如天籁的小曲儿,看着屏风上的人影,都是各有思量。
都在琢磨着,这背后的柳莺莺,等会儿揭开真容,不知是如何模样。
也有心里暗笑,怕香玉阁可别挂羊头卖狗肉。
别回头调子起大了。
来个寻常美人,那可真要叫香玉阁退银子了。
靡靡之音,最是能融化男儿的筋骨。
更多的,已经在脑中,浮现出各种,自己与莺莺姑娘共度春宵的画面。
一曲终了,众人好似松了口气。
仿佛方才,进入了一个自己从未到过的绝境一般。
“莺莺姑娘,快些出来吧,别害羞了!”席间有人喊着。
“是啊是啊,可把我们等急了!迫不及待想看到姑娘了。”
佟妈妈笑眯眯出来讲着些客气话,“各位郎君,莫要着急,今夜是莺莺姑娘的出阁宴,总能叫大家都看见的!”
“绝对不会让你们亏了!”
众人笑哈哈的,与佟妈妈打着趣。
后面,顾含烟又抚着琴,唱了一曲。
这曲子唱完,便有人将屏风搬开。
这搬走,也是有讲究的。
由左及右,顺着顾含烟的姿态。
露出藏在纱裙下,套着足衣的玉足。
继而是抚琴的青葱玉指。
慢慢往上,还有那裹着的盈盈一握的腰肢。
叫人垂涎的……
细长白皙的脖颈,以及那面纱之上,妩媚懵懂的秋眸……
明明还未见全脸,可当看到这双眸,都已经叫人倒吸一口冷气。
真不知,这世上,还真有人,单凭一双眸子,就足够叫人浮想联翩。
众人当然不知,顾含烟这一举一动,即使一瞥一笑,都是经过香玉阁的训练的。
用何眼神看郎君,用何种情意诉说……
那都是有讲究的。
原本应该是到了露脸后,再投银子博美人欢心。
但今日这时,席间已经有人,朝佟妈妈说着,“妈妈,我出一百两,只要莺莺姑娘点头陪我一夜,我再加一百!”
一人开口,纷纷有人跟上。
佟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谁不喜欢被银子砸的感觉?
但今日是出阁宴,是柳莺莺初承宠爱。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吊着人家。
佟妈妈说,“郎君说的哪里话,今日郎君们来,都是交了入席费的。别说出多少银子里,只要莺莺姑娘点头,五十两,那我佟妈妈都是点头的。”
能被捧起来的花魁,自然也不全是铜臭味。
扬州城里,就出过不少花魁与才子的故事。
越是这般清高吊着,这些郎君,说不得还越乐意捧着。
两首曲子唱完,便是舞乐。
众人也来了兴味。
唱曲是静态,舞乐是动态。
美人动起来,自然是更美。
而且,每回这支舞,花魁姑娘都会为一位郎君献酒。
众人端坐着,就拿着自己最是自以为最有魅力的一个神态,等着吸引莺莺姑娘过来。
佟妈妈话毕,鼓乐声已起。
顾含烟轻点脚尖,已经翩翩起舞了。
未着鞋履,赤足只套着足衣,便是为着舞动时的轻盈。
今日这身着装,带着些仙子的脱俗之味。
但跳起舞来,扭腰摆臀的动作却一点没少。
一动起来,席间郎君的目光,便各有着落了。
有的集中在细腰上那鼓鼓的位置。
有的盯着那仿佛一只手就能掌握的腰肢。
也有的,视线往下,很想探究更为神秘之处。
顾含烟自打撤了屏风,就不动声色的,在席间寻找沈御的身影。
沈御端坐在席间,十分的端方高贵。
视线像是在看着自己,又好似并无。
与上一世,一模一样。
面纱下,顾含烟咬着唇。
虽说她早已做好准备,可这一世,其实宛若一场豪赌。
赌沈御会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会不会见色起意。
亦或是,会不会被自己的筹码吸引。
一切都是未知。
但她既然已经重生,便是豪赌,也得走下去。
一停下来,便只有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顾含烟便扭着腰肢,转了好几个圈。
渐渐舞动到席位间。
腰间上,还有脚踝上系着的小铃铛,都仿佛迷魂曲一般。
引得那些郎君的视线,都落在了抓不住的人身上。
她好似滑不溜秋的小狐狸。
等这一搓的人盯着看,想入非非。
一眨眼,她便已经转动着腰肢到了别处。
就是不给看全乎。
那细细的腰肢摇动起来,好似能让人联想到什么时候……
不知那时……这细腰,是不是也如此灵活。
简直摇得,都要把人的魂儿给摇没了。
人从郎君中间穿梭而过,多少郎君,已经在咽口水了。
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把这勾人的小娘们给按倒,来个就地正法。
鼓点渐盛,又开始婉转。
顾含烟知道,这舞要结束了。
就在这时,她脚下转的极快。
抬手,从旁边一直端着漆盘守着的婢女手里,端起一杯酒盏。
她舞动得这样快,酒盏里的酒,却纹丝不动。
可见,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
“来来来,来爷的怀里,爷定然疼你。”
“到爷这里来,要多少银子,爷都有。”
“爷就缺个可心人,往后一定好好疼你。”
而顾含烟,却只是从这些人跟前转过。
鼓乐声又转。
顾含烟在一转一舞里,已经来到了中前端。
待到乐声停止,扭着腰,稳稳地跪坐在沈御身旁。
一曲舞乐下来,便是马儿也得气喘。
顾含烟端着酒杯喘着气。
那胸脯便是一上一下,微波荡漾。
看得众人垂涎,很想体会什么叫香汗淋漓的感觉。
可偏偏,美人看上的不是自己。
“哎,真没意思啊。莺莺姑娘难道也是个爱俏的?”
“这位公子能给你什么?爷屋子里的金银财宝,任你挑选!”
沈御是外来人士,并非本地人,旁人自然不知他的家底。
虽说这气度,瞧着也不是普通人。
但这些人,在自己的地盘,自然要逞逞口舌之快。
顾含烟却顾不得那些人说什么,心里扑通扑通的,不亚于刚才的鼓声。
一双玉手,将酒盏端至沈御面前。
她倒不是担心沈御不给这个面子不吃酒。
此情此景,便是沈御没有与自己一度春宵的意思,但也不会不接了这酒。
这是作为公子郎君的懂风情。
顾含烟启唇,软糯着嗓音道,“公子请吃酒。”
然后,便取下面纱一边的挂钩。
挡着半张脸,凑到沈御耳边。
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嗓音,说了一句话。
众人只期待着这面纱揭下后的脸,倒没有人去注意,不知柳莺莺与沈御说了什么。
沈御听了那话,倒是不动声色。
只是却之不恭的,接过了顾含烟手里的酒盏。
顾含烟今日该做的已经做了。
便将面纱都取下,从沈御身边,徐徐站了起身。
这一站起来,看到真容的郎君更多。
一时间,席间都犹如煮沸的汤锅。
“真好似仙子降临!”
“从了我吧,美人。我出二百两!”
普通人家,四口人,一年的嚼用,便是吃得好些,也用不到七八两。
这两百两,可着实是大手笔了。
佟妈妈方才还在心道顾含烟眼光高,居然一眼就瞧中了这位沈公子,也是会选。
不过,想到这是姐儿初回,寻个俏儿郎,往后想起来也不亏,便也罢了。
眼下听到众人出价,牙花都要笑出来了。
而那边。
水榭里的动静,随着听壁角的婢女,传给在院子里喝闷酒的李诗诗。
李诗诗听见有人出价二百两,气得杯子都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