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田甜收拾完碗筷，就匆匆去了距离不超过五十米的村小上课。
陈斐带着时苒出门给她介绍自己的安排。
之前陈斐只是通过田甜了解时苒，把她当做自己女朋友的妹妹。
就算时苒拿了钱，他打心底觉得那是他借的，是要还的。他从来没有把时苒当做合作者。
刚刚在餐桌上时苒的话让他转变了想法。可能在山里待的时间太久，让他的思想也开始固化，一个在南安上层圈子里待了三年的人，不可能一直是不谙世事的小女生。
随着陈斐走了一圈，时苒心中大致有了数。
做这件事，陈斐全凭一腔热血，他的计划有很多地方考虑的并不周全。
如果把这件事当做投资，风险远高于收益。可能时苒这几年的生活太过虚无，她竟然觉得做这件事很酷。
“走吧，我们去找人谈谈那块地。”
清河村的土地从上往下呈倒扇形集中在一片，上面村落住宅和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库，下面是小河沟。
陈斐看中的那块地在扇形的边上，是好几家人共有。紧挨着的就是那座传言有天然气的山，地的另一边也是一片藤梨林，长势不太好，要死不活的，看起来好像没人管。
去谈合作之前，时苒回去换了一身衣服，把运动衫换成了稍微正式的衬衣。
由于合同主体比较多，陈斐在她换衣服的时候一一打电话，约在村委会的办公室见，又给村里的书记打了电话让他来帮忙做个见证人。
时苒跟着陈斐走在满是灰尘的国道上，不时有大卡车从身旁擦过。
走了近十分钟才看到飘扬着国旗的小院。
刚到外面的大门，就听到屋内传来嘈杂的声音，声音很大，说得方言，时苒有些听不大懂。
她听了一会儿，转头对旁边皱眉的陈斐道，“等下进去后你就在旁边看着别说话，我来说。”
陈斐想了几秒，点头答应。
她象征性地站在传出声音的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到屋里坐着的人，时苒的话一时梗在脑中。
这三年她见过的都是身着成千上万奢侈品，妆容精致，出门豪车接送的“上流人物。”
所以乍一见到屋里十来位面目黧黑，满脸沟壑，衣服肮脏的男男女女时，她感受到了世界的割裂。
这些人看样子至少都是60岁起步，年纪大一点的可以当她爷爷了。
陈斐看到时苒的表情，心中了然。
“王书记。”
陈斐没有打扰时苒，让她慢慢接受，朝坐在中间的穿着稍好，皮肤也稍白的中年男子打招呼。
“小陈，这位是？”
那位王书记疑惑地看着时苒。
时苒在晏承南身边三年虽然不受待见，但是周身的气质改变了很多。在晏承南的圈子里不够看，但是在清河村这间办公室里却让人肃然起敬，不容小觑。
听到问话，时苒回过神来。
陈斐给两人做了简单介绍，时苒主动伸出手，“王书记，幸会。”
王书记看到眼前娇嫩纤细的葱白般的手指，右手在身上使劲蹭了蹭才拘谨地伸出来。
“坐吧，坐吧。”
王书记指着身旁的两张空位，向二人招呼。时苒也不推辞，挨着陈斐坐下，旁边是一位穿着满是泥土和汗渍印有“xx银行”文化衫的男人。
见时苒坐下，他拽着椅子往旁边退开老远。时苒见状弯着眼对他笑了笑。
两人坐定，屋内的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像班主任突然出现的教室，安静的有些诡异。
时苒和陈斐对视一眼后，清清嗓子，开门见山，“各位叔叔阿姨，我知道大家都很忙，为了不耽误时间，我就有话直说了。”
众人目光看向她，还是没有说话。
时苒只能继续道，“陈斐和田甜是我的朋友，他们两人你们应该都认识。”
说到认识的人，那些人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陈斐朝他们笑笑。
“他们从大学毕业就在这里工作了四年，这里的条件怎么样，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如果是你们的孩子，你们愿意他回来在这里工作吗？”
“陈斐就是想让清河村发展起来，让你们的孩子就算在家门口也能挣到钱，让你们能一家人在一起，而不是只能一年在一起十几天又分开。”
为了让他们能听清，时苒特意放缓了速度，语气也很平静。
那些和泥土一个颜色的脸庞出现了动容，小声得和旁边的说着什么。
时苒提高了声音，“陈斐之前已经和你们签好了合同，我知道也理解你们现在的想法。你们是听说清河村的山上发现了天然气，万一以后开采的时候要占地，你们想要多一点赔偿，是不是？”
时苒话音落，屋内静了一瞬后，有人说话了。
声音粗哑，带着浓浓的口音，“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这么想的。陈老师的好意我们都知道，他说要发展果业，但是那果子树长都要长好几年…”
“就是咧，万一弄不好，还不如我们先多栽点价格贵的树苗，到时候也能多点赔偿。”
“就是…”
“而且他们种了果树，时间久了又说地是他们的怎么办？”
……
众人七嘴八舌，唾沫横飞，时苒转头看向陈斐，“你真的挺有勇气的。”
陈斐听出她话里的揶揄，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
时苒提高声音，“大家静一静。”
“你们的要求我知道了。”
“无非就是两点嘛，第一，万一开采天然气要占地，赔偿的问题。第二个就是土地是谁的问题。”
“首先第一个问题，我想先问一下，天然气的事你们确定吗？”
没有回答。
时苒把目光投向一直置身事外的王书记，“王书记，天然气的事是真的吗？”
王书记没想到话题会转向他，对这个问题他也不敢打包票，只要一天没有人来开采，就定不了准。
他在灼灼的目光中，犹豫着开口，“我也只是听我一个亲戚说的，他在市里工作，听说还要南安的大公司来开采。”
南安？
时苒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也就是说天然气的事不确定，”时苒的目光扫过众人，“就算是真的也没关系，到时候我愿意按照村里定下的赔偿额外加一半，作为我们占地的补偿。”
“另外，关于那块地的所属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法律有规定，土地不能买卖，不管过去多久它都是你们的。是吧，王书记？”
这一点王书记很确定，他痛快的点头。
时苒说完这些，不管他们的反应，起身和陈斐换了个位置。
侧身说道，“王书记，说实话，陈斐想要在这种什么果树，我不太赞成。清河村什么条件你也知道，而且藤梨的名声是被你们毁了的。这样想成功更难。”
“但是陈斐对清河村感情很深，我看在朋友面子上愿意试一试。如果不成功，损失的是我的钱。如果成功了，清河村就会大变样，到时候收益的可是这里的百姓。”
“还有王书记你。”
“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如果您觉得可以，就帮忙劝劝这些叔叔阿姨。如果不行，我也就不勉强，毕竟除了清河村有很多地方上赶着找人去投资。”
时苒说完笑了笑，对陈斐说，“走吧，后面我们就等着王书记的消息就行。”
从院子里出来，时苒长舒一口气。
累，太tm累了。不知道晏承南平时谈生意也这么累吗？
时苒想到刚刚王书记的话，拿出手机对陈斐说道，“你先走，我打个电话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