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灯影晃动,夜色渐深。林舒窈靠在酒店沙发上,手边一杯玫瑰花茶已经微凉,淡淡香气在空气中渐渐散开。
她刚把装着体检报告的文件夹塞进包里,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备注【沈子彦】。她怔了一秒,手指悬在同意键上。
这个名字,太久没见,但一点都不陌生。
她点开验证消息,只写了简单一句:【你回来了?】
林舒窈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接受”。
不到三秒,对方发来一句:【你今天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她一愣,轻轻抿起嘴角,随手打字回复:【吃了。】
可发出去后才意识到,她连晚饭这件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沈子彦像是看穿了她的敷衍,紧跟着发了一条语音:“你啊,从小就是不高兴就不吃饭。我不信。是不是还在生气你结婚那年我说话太重?”
林舒窈听着他熟悉的嗓音,心绪微微起伏,缓缓敲出一行字:【都过去了。】
沈子彦的回复几乎是秒回:【要是真的过去了,就把地址发给我。我给你送点吃的,你这样曼珊阿姨知道得多担心?】
她当然记得那次争执。
那年她准备嫁给梁知远,沈子彦刚好从边防回来探亲,说什么也要亲口听她说一句“我愿意”。可他对梁知远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字字句句都像一把刀。
而那时候,她早已下定决心。
那天,梁知远就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可她知道,那场质疑和反对,会狠狠刺痛一个男人的自尊。那之后,她删掉了沈子彦所有联系方式,几乎从生活中彻底抹去了这个人。
她以为,那段年少情谊早已断裂。
很快,沈子彦又发来一句:【你回来的事告诉你妈妈了吗?前几天我妈还说,她们打算过几个月一起去龙井摘春茶,你妈想你了。】
林舒窈看着这句话,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沈子彦的母亲是她妈妈最好的朋友。两人是大学同学,后来又嫁给同一所高校的老师,住进同一片家属区。她、沈子彦、杜清语,从小一起长大,三人几乎是家属院的“黄金小分队”。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她没有再回消息。
不到半小时,酒店前台打来电话:“林女士,有位沈先生给您送了一份晚餐,是您朋友吗?”
她道了谢,走到前台时,看到一个保温袋,食盒包装整齐,还贴着一张便利贴。
——【你以前最爱吃的那家馄饨店,汤和馄饨分开放了,吃之前再合在一起。他们现在也做晚餐了,早点吃。别怪杜清语,是我非要问她地址的。】
回到房间,打开食盒,熟悉的鸡汤馄饨香气扑鼻。她忽然想起大学时的一个冬日,那时候她刚上大一,沈子彦请假来申城探望。撑着伞站在教学楼外,手里拎的,就是这家馄饨店的打包套餐。
风很大,馄饨还热,他就那样笑得傻乎乎的。
吃完饭,林舒窈收拾好餐盒,刚准备发条消息表示感谢,手机却弹出一个视频来电——梁知远。
她下意识将摄像头角度挪开,不让画面里出现餐盒的痕迹。她太清楚,沈子彦是梁知远最介意的人。
曾经,他因为沈子彦发过一次很大的火。而林舒窈始终觉得,她和沈子彦之间更像兄妹,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可这会儿,她不想节外生枝。
视频接通,那头的梁知远似乎在办公室,眉眼之间依旧克制冷静,只是眼底透着些疲惫。
“酒店住得还行吧?”
“还行。”她淡声应。
“我妈今天也到申城了。她说是听说你回来了,大巴大概要十一点才到。我让她直接打车去找你,你给她开个房,她说明天想去看看新房那边的进度。”
林舒窈怔了下:“不是说好了,这次回来,谁都不告诉?”
梁知远顿了一下:“她是听老乡群里说的,我拦不住。”
林舒窈冷笑了一声:“你上次发家居链接的时候,是不是告诉过叶晚晚?”
“就顺口说了一句,你别瞎想。”梁知远显得有些不耐烦,“我妈也是好意,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今天真的不想见人。”她语气不重,却坚决,“让她先在汽车站附近住一晚吧,明天再说。”
“她是长辈,特地赶来,你这样会让她多心的。你不能太自我。”
林舒窈轻轻一笑,没有再争辩。电话挂断后,她静静坐着,忽然觉得房间的空调开得太冷。
她把空调调高了几度,又起身把沈子彦的保温袋清洗干净,叠好放在玄关。袋子一看就是他自己的,不是餐馆配送的那种。
夜深了,她正准备去洗漱,前台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林女士,这边有一位赵女士,说是您母亲。确认身份后我们可以放行吗?”
“……我婆婆。”她顿了顿,“你让她上来吧。”
挂断电话前,她听见电话那头隐隐传来赵美琴的大嗓门,“我都说了她是我儿媳妇,你们还不信,偏偏搞这一套。”
五分钟后,门被敲得震天响。
林舒窈打开门,赵美琴一脚踏进来,手里提着几大袋腊肉、干货,像是回娘家赶集般热闹。
“哎哟,这酒店也太金贵了吧?一晚上得多少钱啊?”
“订的早折扣多,三百多。”
“哎呦呦,花这冤枉钱干嘛?我早就和阿远说了,他们学校附近不是有招待所?几十块钱一晚,咱俩凑合一张床就得了。算了,你订都订了,阿远说你还要给我再开一间,快别开了,咱们娘儿俩就一起住这间就行。”
林舒窈尽力维持语气平稳:“这房间只有一张床,不太方便。”
“哪儿不方便了?你又不是外人,咱们都是女的,你又不吃亏。”赵美琴一边把东西往桌上放,一边不满道,“你是不是嫌弃我老婆子?”
林舒窈一时语塞。
“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赵美琴继续道,“你说说你,工作也没了,这几年都是靠阿远养着,我们老梁家容易吗?”
她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语气平缓地解释:“这些年是他让我辞职陪读,他说那段时间压力大,想我在身边。我没想过不工作,也不是不挣钱。”
“哎呀行了,你嘴皮子厉害。”赵美琴摆摆手,“反正你也没给我们梁家生个一儿半女的,我这辈子算是没指望了。”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直戳进林舒窈心口。
她怔了两秒,深吸一口气,将房卡放在桌上,轻声道:“我出去走走。”
不等赵美琴回应,她已经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