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先前因追溯源头而搅动的风云、破碎的虚空，早已在林无涯收敛气息时恢复如初。
唯有那凝重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压抑感，沉甸甸地笼罩在林无涯和苏柒清心头。
李家！
是巧合？
是嫁祸？
还是……李家早已成为了那些阴暗存在的巢穴之一？
苏柒清看着丈夫脸上那从未有过的冰冷与沉凝，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林无涯紧握的拳头上，触手一片冰凉。
“无涯。”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林无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息带着淡淡的混沌色，在空中消散。
他反手握住妻子的手，那份柔软与温暖，让他心中翻腾的戾气稍稍平复。
“我明白。”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只是……一想到婉儿差点……”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
那种后怕，那种庆幸，以及随之而来的滔天怒火，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苏柒清轻轻摇头，温柔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复杂难言的神色，带着一丝回忆，一丝心疼，还有一丝……深入骨髓的警惕。
“无涯，你还记得……染儿吗？”
林无涯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染儿。
林墨染。
他们的长孙女，林长歌和沈芸熙的第一个孩子，婉儿的大姐。
一个……特殊到甚至让林无涯都感到棘手的存在。
殿内的气氛，似乎因为这个名字的出现，变得更加微妙和沉重。
“怎么会忘。”林无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疲惫。
那不仅仅是一个名字，更代表了一段沉重到足以压垮寻常仙帝的过往。
苏柒清幽幽一叹，语气带着几分怅然，几分后怕。
“当年染儿觉醒记忆时，我们何尝不是像今天这般……惊惧，后怕，还有那份……对未知的深深忌惮。”
林长歌和沈芸熙不知何时也从内殿走了出来，他们听到了父母的对话，脸上同样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显然，对于这位大女儿的事情，他们是知情的。
林墨染，并非此世之人。
或者说，她的灵魂，承载了太多、太沉重的轮回印记。
她是一位轮回者。
从记事起，她的灵魂深处就承载着无数世轮回的记忆碎片，那些记忆充满了杀伐、背叛、绝望、以及……对某种存在的无尽追寻与对抗。
她的出生，并未像婉儿这般惊天动地，引发万道和鸣。
但随着她逐渐长大，尤其是那些轮回记忆开始复苏时，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死寂、仿佛独立于诸天之外的气息，以及那深不见底，仿佛随时会失控的恐怖力量，让整个林家都为之震动。
林无涯曾亲自探查过她的灵魂本源。
那里，仿佛是一片被无尽轮回风暴肆虐过的废墟，却又在废墟的最深处，孕育着某种连他都感到心悸的禁忌力量。
她每一次轮回，似乎都在与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规则”或“存在”对抗。
她的灵魂，早已在无尽的轮回中，被锤炼得无比强大，也无比……冰冷。
若非林家底蕴深厚，加上林无涯不惜耗费本源之力为她梳理、镇压那些暴走的记忆碎片和力量，恐怕她早已迷失在无尽的轮回之中，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禁忌存在。
“染儿的经历，让我们明白，这诸天万界，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危险。”苏柒清的声音将众人的思绪拉回。
“有些东西，隐藏在最深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却能带来灭顶之灾。”
“婉儿这次……”她看向内殿摇篮的方向，眼底的疼爱与坚定交织，“她身负混沌血脉，从出生起就注定不凡，也注定会被某些存在盯上。”
“那个所谓的‘系统’，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沈芸熙走到婆婆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娘，您放心，我们都知道。”
她看向丈夫林长歌，后者重重点头，周身剑意沉凝如山。
“无论是谁，想动婉儿，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林无涯深吸一口气，眼底的寒潭再次翻涌起冰冷的漩涡。
染儿的轮回记忆里，虽然破碎不堪，但也曾隐约提及过一些……关于“穿越”、“重生”之类的模糊字眼。
当时他并未深究，只当是轮回中遭遇的强大敌人。
但现在，联系到那个“系统”，联系到遍布诸天的诡异黑点，联系到李家的异常……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越来越清晰。
难道……染儿无数世轮回所对抗的……就是这些东西？！
或者说……是这些东西背后的……那个更加恐怖的幕后黑手？！
这个念头，让林无涯的心脏再次狠狠抽紧！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的严重性，将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这不再仅仅是针对婉儿的阴谋，甚至可能……是一场波及了无数纪元，以整个诸天万界为棋盘的……终极博弈！
而他的两个孙女，林墨染和林婉清，一个身负无尽轮回的禁忌之力，一个拥有开天辟地般的混沌血脉……都成为了这场博弈棋盘上，最关键，也最危险的棋子！
“李家那边……”林长歌沉声开口，打破了凝重的沉默，“爹，需要我去做什么？”
林无涯缓缓摇头。
“不，现在不能动。”
“对方既然能将手段悄无声息地布置到李家，甚至可能潜伏了无数岁月，必然有所依仗。”
“我们对它几乎一无所知，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引来更猛烈的反扑。”
他看向林长歌和沈芸熙，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从今日起，你们二人，寸步不离婉儿身边。”
“我会布下万重禁制，隔绝一切窥探。”
“至于李家……”
林无涯眼中寒光一闪。
“我会亲自去‘拜访’一趟。”
他不会动手，至少现在不会。
他要去确认，李家，究竟是棋子，还是……执棋者！
婴儿房内。
似乎是感受到了殿内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气氛，或是冥冥中感应到了“姐姐”这个词汇所蕴含的特殊意义。
熟睡中的林婉清，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体内深处，那刚刚平息下去的混沌血脉本源，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仿佛有一道跨越了无尽时空，冰冷而遥远的意念，与她产生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