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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柳婉婷,不管怎么说那是你爸,你不要得理不饶人!”

董雪梅挺着臃肿的腰身,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重重拍在铁质床栏上,震得床头柜的搪瓷缸嗡嗡作响。

在消毒水弥漫的病房里,她刻意拔高的嗓音立即引得走廊护士频频侧目,一位年长的老护士立刻出面呵斥。

“吵什么吵,要吵出去吵,这里是医院。

董雪梅立刻滑稽的跟其鞠躬致歉:“我小点声,我小点声。”

病床上的女孩闻言是彻底憋不住笑了,面颊因呛咳泛起病态潮红。

她攥着被角的手指关节发白,抬眼时眸光却亮得惊人。

“二姑当年卷走奶奶救命钱时怎么不做个人?如今倒来教我做人?”

被洗得发灰的蓝白条纹被单下,瘦弱的身体是个人看到了,就会心疼,当然董家人除外。

“你懂什么,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你个女孩子,到最后还不是靠娘家!你不要得理不饶人”

床上的柳婉婷突然扬起左臂露出包裹严实的胳膊:“看见了吗?你宝贝大哥昨晚上拿菜刀砍的——

而且我一向都是无理辨三分,何况我还有理!”

“我就是要让他们和我样难受我才算解气,不服啊,你咬我啊”

“你!”董雪梅被噎得满脸横肉直颤,见软的不行就准备来硬的,刚想伸手去扯输液管,却被一堵人墙挡住去路。

军绿色制服包裹的精壮身躯像座铁塔,沾着泥点的军用皮靴在地面碾出刺耳声响。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仰头对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

“你是谁,这是我们的家事,给我让开。”

她虚张声势地叉腰瞪眼,心中暗自琢磨眼前之人的身份,这么年轻,还是个军人,难道?

顾卫东动都没动,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风纪扣,露出领口下隐约枪械擦痕。

他低头睨着矮自己两个头的妇人,一字一句地说道:“鄙人姓顾,床上躺着的是我的未婚妻,你想干什么?”

姓顾?董雪梅浑浊的眼珠倏地睁大,突然记起之前听她大哥提过柳暮烟那个短命鬼生前给她闺女定了个极好的娃娃亲,还是京城司令家的孙子。

想到这里她倒抽冷气后退,鞋跟卡进地砖缝里险些摔倒。

是了,前些年还听说那人在西南边境立过功的!她嫂子不是说想办法把婚事换给董婉宁吗?怎么会?

“顾同志,柳家的成分可不好。”

她掏出皱巴巴的手帕擦汗,眼神飘忽不定:“她外公可是留过洋的,她舅舅好像也关在牛棚里。您这样的战斗英雄,可不要见色起意毁了前程啊,我家有个女儿要不你看看我家红霞?”

话音戛然而止。

顾卫东突然俯身,带着硝烟味的阴影笼罩下来,一把提住她命运的后脖颈,惊得她喉头立刻哽住。

“不好意思,这位同志你打扰我未婚妻休息了,请你出去”。

他单手一用力,董雪梅身体不自觉前倾,向前走去,滑稽的好像马戏团里的猴子。

“另外,如果再敢让我听见你造谣污蔑,我不介意直接将你送进公安局!”

“诶诶,你干嘛别动手啊——”董雪梅的尖叫随着病房门重重关闭被隔绝在外。

走廊里传来军靴踹翻长椅的巨响,接着是重物滚下楼梯的沉闷声响。

“不识好歹,你们给我等着!”

董雪梅气愤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身上那件染着褐色污渍的的确良衬衫在楼梯转角一闪而逝。

空气中还残留着她恶毒的诅咒:“柳婉婷,你妈坟头的草还没长齐呢吧?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阴冷的监狱走廊里,董婉宁攥着铁栅栏的手不住颤抖。

潮湿的霉味混着便溺气息直冲鼻腔,她盯着母亲浮肿的眼袋,突然发现杨蓉鬓角竟一夜之间全白了。

“闺女,这一别不知还能不能见了。”杨蓉枯槁的手指突然穿过栏杆,死死扣住女儿手腕。

腕间传来坚硬触感——是枚缠着红线的钥匙,“别墅西侧花圃第三棵冬青底下……”

“有事就去找你舅舅,娘亲舅大”远处传来管教呵斥声,杨蓉语速陡然加快:“他不会不管你的。”

“如果他不原谅你,你就给他磕头说一切都是妈的错!”

铁链撞击声里,她凹陷的眼窝溢出浑浊泪水,“啸天性子躁,你千万看住他别闯祸……”

董婉宁机械地点头,舌尖尝到咸腥才惊觉咬破了嘴唇。

“妈你放心。”她将钥匙塞进灯芯绒裤腰暗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我绝对不会放过柳婉婷那个贱人的。”

“不要去招惹她!”

杨蓉突然暴起,腕间镣铐撞出刺耳声响,惊得隔壁监舍犯人发出怪叫。

在一旁看守的管教不停用警棍重重敲在铁门上,催促着董婉宁快些离开。

见状杨蓉只好压低声音急喘:“那丫头邪性得很!记住,离她越远越好!”

她和老董都不是那丫头的对手,她那两个孩子又怎么能对付的了她。

铁门开启的吱呀声里,董婉宁最后回望一眼。

隔着重重铁栏,母亲正把半个窝头塞给角落蜷缩的男人——那是她被抽干了精气神的父亲。

自从进了看守所,董文轩就没再说过一句话,好似丢魂了一样,她知道,他是绝望了!

监狱外~

江城的四五点钟还不是热的时候,董婉宁姐弟两人迷茫的站在大街上,不知去处,也不知归途。

董啸天抬脚踹飞路边的空罐头,哐当巨响惊起枯树上的昏鸦,他抬头看向一旁突然惊醒的少女眼神迷茫。

“姐,我们怎么办?”

少年声音带着变声期的嘶哑,却又强行压低,“爸说他办公室抽屉里还有张上个月才办好的存单,要不我们”董婉宁猛地捂住他的嘴。

远处岗亭里,持枪警卫正朝这边张望。她拽着弟弟钻进胡同,直到确认四周无人,才松开汗湿的手掌:“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

姐弟俩蹲在堆满烂菜叶的墙角,看着对方脸上不知何时沾的煤灰。

董婉宁忽然想起什么,从发间摸出枚珍珠发卡——这是今早管教唯一允许带出的首饰。

“趁现在没人,我们先去纺织厂拿存单”她将珍珠嵌进发卡内侧,转头看向自家弟弟说道“妈说花圃里埋着金条,应该够打点……”

话未说完,董啸天突然抓住她手腕。少年眼睛亮得可怕:“姐,柳婉婷今天出院!”他指着墙上残留的批斗标语,那上面“打倒资本家”的墨迹尚未干透,“我们去医院堵她!”

董婉宁反手就是一耳光。

脆响在空巷回荡,她看着弟弟脸上迅速浮现的掌印,声音却放得轻柔:“记得妈最后说的话吗?”

染着丹蔻的手指安抚似的划过少年脖颈,在他后颈处揉了揉“爸妈只有我们了,所以要等。”

“等待能够将其一击毙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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