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云汐咖啡馆·霜降夜·亥时初(21:00)
落地窗凝结着初冬的雾气。
苏文的指尖在杯沿划出细小的水痕。
珍珠耳钉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轻颤,像悬而未落的泪。
“林川哥,”
她的声音比杯中的茉莉花茶还轻,
“嫂子今天来公司时,把我办公桌上的相框摔碎了。”
帆布包上的校徽褪成了浅蓝色,边缘处还留着当年林川送她时说的“学业进步”。
林川的婚戒在桌面磕出轻响,戒圈内侧“1991”的刻痕沾着咖啡渍:
“她最近睡眠不好…”
话尾消散在暖气出风口的嗡鸣里。
表哥突然插话:
“苏文下个月要去上海进修。”
他的手机屏保亮起,是与妻子的合影,背景是淮南东站的电子钟。
婚姻是列错过站的火车,
有人急着下车,
有人却还在找遗失的行李。
山南别墅·霜降夜·亥时三刻(22:30)
晓芸的羊绒披肩滑落在玄关,像片枯萎的枫叶。
她盯着指纹锁上残留的化妆品痕迹——上周新换的智能锁,林川说这样她夜班回家更方便。
“那个狐狸精的表哥?”
她的美甲在手机屏上刮出刺耳声响,
“去年体检报告你放哪了?”
冰箱贴下压着的化验单边角泛黄,更年期诊断日期旁边画着个笑脸。
林川的皮鞋尖抵着暖气片:
“在书房第二个抽屉…”
话音未落,晓芸已经摔碎了茶几上的药盒。
白色药丸滚到女儿的小发卡旁,像场微型雪崩。
中年女人的愤怒是打翻的香水,
前调是委屈,
中调是不甘,
后调全是舍不得。
书房·霜降夜·子时初(23:00)
林川的通讯录停在“苏文”的界面,光标闪烁如警灯。
窗外蓝孔雀突然啼叫,惊飞了落在结婚照上的尘埃。
照片里晓芸的捧花是用批发市场的绢花扎的,当时省下的钱给他买了双真皮皮鞋。
“非要闹到警察局才甘心?”
晓芸的声音混着撕纸声,
“这是第几张保证书了?”
碎纸屑飘到1993年的账本上,那页记着“借5000元付彩礼”。
林川突然发现钢笔水染蓝了无名指,和当年在服装厂给晓芸染布料的颜色一模一样。
承诺书是婚姻的创可贴,
遮得住伤口,
止不住疼。
立冬前夜·公司楼下
监控摄像头记录下林川替苏文挡风的瞬间,他的驼绒大衣口袋里还装着晓芸塞的暖宝宝。
照片角落的咖啡厅招牌缺了笔画,变成讽刺的“考非厅”。
私家侦探的镜头精准捕捉到苏文睫毛上的雪粒,却拍不到她说的那句:
“嫂子最近还失眠吗?”
偷拍的爱情像隔夜茶,
再温也回不到初泡的滋味。
山南别墅·立冬·酉时三刻(19:30)
晓芸的行李箱碾过女儿掉落的小发夹,塑料碎裂声像年三十的鞭炮。
林川发现她没带走阳台上那盆薄荷——二十年前她孕吐时,他跑遍淮南才买到的。
“医药费转账记录我打印好了,”
她撕下婚纱照塞进包里,
“律师明天联系你。”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棉纺厂女工晓芸新婚留念”。
暖气片上的袜子还剩一只,另一只被行李箱带走了,就像他们怎么也凑不齐的团圆。
离婚是场精确的外科手术,
切掉肿瘤的同时,
也摘除了曾经跳动的心。
淮南东站
苏文看着手机里林川最后的消息:
“照顾好自己。”
光标在输入框闪烁三分钟,最终只回了张车票照片。
晓芸的列车驶过淮河大桥时,桥墩上还刻着“林川爱晓芸1991”。
而林川站在公司落地窗前,看着初雪覆盖了咖啡厅的错别字招牌。
生活就像这班准点出发的列车,
有人提前下车,
有人坐过站,
而我们都在时刻表里找不存在的重逢。
艺术馆储物柜里,苏文的帆布包静静躺着,校徽上的线头还保持着被用力揪过的形状。
而山南别墅的餐桌上,那盆无人照料的薄荷正在枯萎,香气却顽固地萦绕在每一个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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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