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见苏采薇不为所动，依旧将萧长生护得严严实实，三角眼里凶光更盛，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采薇脸上：“怎么着？还是个哑巴不成？老娘跟你说话呢！你个贱丫头，耳朵聋了？”
“贱丫头”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苏采薇的耳朵。她穿越而来，寄人篱下，身体孱弱，但骨子里的傲气和特工的尊严，让她无法容忍这样的侮辱。一股冷冽的怒意从心底升腾，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寒，如腊月寒潭，直直射向那满脸横肉的妇人。她没有开口，只是那目光，足以让寻常人胆寒。
张婆子被她看得心里突地一跳，竟有些发毛，但旋即又恼羞成怒，声音拔得更高：“你看什么看！一个没人要的赔钱货，还敢瞪老娘！”
“不许你骂我大嫂！”一直躲在苏采薇身后的萧长生猛地探出头，小脸涨得通红，声音因恐惧而发颤，却带着一股子倔强，“我大嫂才不是哑巴！也不是赔钱货！”
“大嫂？”张婆子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声音尖刻，“哦——原来你就是萧老大那个冲喜的新媳妇啊？啧啧，我说怎么瞧着面生。村里可都传遍了，说萧家老大娶了个又丑又黑的哑巴婆娘，克夫呢！瞧瞧这模样，果然名不虚传！萧何瑾也是瞎了眼，放着好好的亲事不要，偏要捡这么个玩意儿！”
张婆子的声音又大又亮，像个破锣似的，很快就引来了左邻右舍。不多时，萧家破败的院墙外便围拢了些看热闹的村民，对着院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那就是萧大郎的新媳妇？长得是有点……黑。”
“何止是黑，脸上还有疤呢！怪不得之前萧家藏着掖着。”
“听说还是个哑巴，刚才张家婆子骂了半天，也没见她说一个字。”
“这萧家也是倒霉，老大残了，老二病着，现在又娶了这么个……唉！”
萧长生抬头看看苏采薇依旧平静却带着寒意的侧脸，又看看外面那些指指点点的人，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嫂嫂就不会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不会被人这样嘲笑。他后悔了，后悔不该去招惹张大壮，更后悔把祸事引回了家。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
今儿一早，萧长生得了苏采薇给的新弹弓，宝贝得不行，揣在怀里，劈完柴喂完鸡，就忍不住拿出来在院子里比划。他瞄准墙角的一块小石子，“嗖”的一声，石子应声而飞。他正得意，隔壁张屠户家的张大壮，也就是张婆子口中的“狗蛋”，手里拿着块麦芽糖，晃悠悠地过来了。
张大壮比萧长生大两岁，长得五大三粗，是村里有名的小霸王。他一眼就瞧见了萧长生手里的弹弓，眼睛放光：“萧长生，你这弹弓不错啊，给我玩玩！”
萧长生把弹弓往身后一藏：“不给，这是我嫂嫂给我做的！”
张大壮见他不肯，把手里的麦芽糖递过去：“我用糖跟你换，这糖可甜了！”
萧长生摇摇头，他更喜欢弹弓。
张大壮见他不识抬举，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伸手就要来抢：“小气鬼！给我！”
萧长生年纪小，力气也小，哪里是张大壮的对手，眼看弹弓就要被抢走，他情急之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推张大壮，自己也往后退了几步。张大壮没站稳，一屁股墩坐在地上，手里的麦芽糖也飞了出去，沾了一层灰。
“哇——”张大壮愣了一下，随即嚎啕大哭起来，“你敢推我！你打我！我的糖！”
萧长生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会把张大壮推倒。他看着哭得震天响的张大壮，有些手足无措。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张婆子那熟悉的叫骂声由远及近，吓得他魂飞魄散，也顾不上捡掉在地上的弹弓，拔腿就往家里跑，想找人求救。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萧长生越想越是愧疚，眼圈都红了，他拉了拉苏采薇的衣袖，小声道：“嫂嫂……对不起……”
苏采薇垂眸，看见萧长生泫然欲泣的小脸，心中的怒火被压下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软。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萧长生的后背，示意他安心。
然后，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院外那些幸灾乐祸的、或是同情的、或是麻木的面孔，最后，定格在依旧叉着腰、唾沫横飞的张婆子身上。
她的身形依旧单薄，脸色也因之前的病弱而带着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洞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