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且隔着他不近不远坐下,在思考该从哪儿开始问。
苏岳迩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
其实,于他而言,与其说是询问,更像是接受审判。
姜且知道真相以后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是不是又会像之前一样闹着要离开,不要平安也不要他。
姜且灵光一闪,干脆从最开始问算了。
她微微抬着下巴,语气里满是故作出来的不悦,“那个女人呢?”
苏岳迩眸光微闪:“哪个女人?”
“别装傻。”她哼哼了两声,“你前两天还带回来……”
话说出口她才忽觉不对,“不对不对,你六年前还带回来个女人说要和她结婚的,怎么?没结成?”
六年前的那一晚,是苏岳迩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
这是他们往后六年痛苦的开端,如果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再那么做。
苏岳迩喉间干涩,只道:“没有。”
姜且心想:那当然啦,你现在可是我的老公,我都生下平安了,你还敢娶别人?
但是她没直接说出口,故意咳嗽了两声,阴阳怪气,“哟,当初不是信誓旦旦说要娶人家的嘛,怎么又不娶了?你不会又是嘴上说说,实际上做不到吧。”
就像是他曾对自己许下的诺言,也没有实现。
反而故意避着她,时常夜不归宿,同她疏离,将她往外推,推到别人的身边。
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扎在姜且心上的刺。
“骗子!”姜且想着,有些愤愤地骂他。
而这一句骗子令苏岳迩的心都跟着颤动了一下,胸口滞闷的难受。
这些年来,在姜且眼中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卑劣又无耻。
博取她父母的同情,欺骗她的感情,觊觎属于她的东西。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淬了毒的恨意,像在凝视什么肮脏的东西。
只不过现在记忆停留在二十岁的姜且的这声骗子,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情感与事件的交织。
单纯就是想骂苏岳迩一句罢了。
当初那个女人也不过是苏岳迩花钱找来做戏的而已。
为的就是想要断了姜且对自己的念想。
他只是没有想到姜且会在第二天就一声不吭准备出国,还大有这辈子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这叫他如何能够忍受得了。
他就是这样子一个复杂而又扭曲的人。
既不敢承认汹涌的爱意,又舍不得真正放她离开。
苏岳迩垂眼不敢去看她,只定定地盯着某处,淡声回答:“我和她不合适。”
又是这个烂理由,姜且听着就来气。
她随手抄起一个抱枕就朝男人砸去。
“苏岳迩,你又是这样!你和我说我们不合适,对别人也说不合适,既然不合适你当初为什么要招惹!”
既然知道不合适,就应该在她情窦初开的时候及时掐断她的念想。
而不是放任她的情感失控,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再想轻飘飘一句不合适就打发了。
“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苏岳迩:“你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女人吗!”
苏岳迩低下头去按了按眉心,“我们是兄妹。”
“去你个见鬼的兄妹!我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姜且忽然轻笑出声,讥讽道:“好啊,既然你知道我们是兄妹,那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和自己的妹妹结婚?生子?苏岳迩,你假模假样的装给谁看。”
苏岳迩说不出话来,这其中的曲折太多,他不敢同她坦言相告。
姜且慢慢的冷静下来,但心里还是不舒服,又拿起一个靠枕往他身上砸去。
男人一动不动,不闪不避,就任她发泄。
“行,我就当你们是真的不合适,那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又娶了我?”
从钱向凝那里听到是一回事,听他亲口说出又是另外一回事。
苏岳迩依旧垂眸没有看她,喉结滚动,话都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你说话!别装哑巴!”
整个客厅里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苏岳迩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轻。
“因为你怀孕了。”
姜且感觉抓到了他话中的意思,质问他:“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我怀孕了,你不会和我结婚对不对?”
苏岳迩再度沉默。
但是,这对姜且而言就是默认,她真的要气死了。
“你现在不光是骗子,你还是混蛋!”她还想用枕头砸他,但是手边已经没有了。
昨天她还因为钱向凝的话感动,钱向凝还说什么苏岳迩很爱自己。
假的,都是假的!
“行,既然这么不愿意和我结婚,那我们就去把婚离了啊!”
儿子她要,苏岳迩她不要了。
闻言,苏岳迩终于抬眼看向了他,眼底翻腾着失望和痛苦,“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就还是为了和我离婚是吗?”
姜且觉得他莫名其妙,“明明是你自己和我结婚不情不愿的,怎么我说要离婚你又这副样子。”
“我姜且可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不就是离婚嘛。”
她话音刚落,一抹小身影就闯入了她的视野里。
放学回来的苏清桉还背着小书包,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也不知道父母的对话他听去了多少。
但是,他肯定听到了姜且说要离婚的话,并且他懂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小小的人儿现在正手扯着书包带子,满脸的委屈难过,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姜且心里头咯噔一声。
这些赌气话让孩子听了去了不好。
苏清桉本来就缺乏安全感,比一般的小孩子更加敏感,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幼兽。
姜且哪里还顾得上和苏岳迩闹脾气什么的。
赶忙起身过去在苏清桉面前蹲下。
“宝贝,你回来啦。”
苏清桉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姜且。
他听到了,妈妈又说要和爸爸离婚。
“妈妈……”小家伙一开口眼泪就控制不住了,可他还是赶紧抬起手臂来胡乱擦去眼泪,妈妈不喜欢他哭。
“妈妈,你不要平安了吗?”
姜且心中酸涩又心疼,自己以后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了。
她抱住苏清桉小小的身子,柔声安抚,“没有,妈妈怎么会不要平安呢?”
苏清桉埋首在她肩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姜且真快要懊死了,她抱着苏清桉到沙发上坐下,拿纸巾给他擦眼泪。
“不哭了,我刚才和你爸爸开玩笑的呢。”
她瞪了一眼苏岳迩,看向苏清桉的时候又是和颜悦色,“妈妈不要爸爸了也会要平安的。”
苏岳迩手握成拳,薄唇紧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