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赫野瞧着苏百合那紧绷的神情瞬间,知道把她惹恼了。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造次,只能乖乖地推开车门,慢腾腾地下了车。
待苏百合的车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女人,真是阴晴不定,这又是怎么了。”
他一边整理着弄撒的调理包,一边满脸不服气地继续抱怨道:“白长岁数了,这么不稳重,芝麻大点事儿就发火。”
话虽如此,可他的眼神里却透着些许心虚。还没上楼,就接到了涛子的电话:“老大,过来一下。”
这泡面今天是吃不成了。
王多乐很诧异老妈居然直接把车开到了寝室楼下:“这些天我们院系在迎检,外来车辆一律不给进,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苏百合总不能说自己无痛当了个妈呀,给她找了个哥哥吧,只是不语。
刚坐到后座,王川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儿子接通电话,听到对面熟悉的声音,便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你把电话给你妈。” 王川江的语气里透着几分焦急。
“老妈在开车,老爸你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儿子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手机,准备打开扬声器。
“百合啊,实在对不住!” 电话一接通,王川江连珠炮似的说道,“有个客户临时出了岔子,突然撂挑子了,这项目火烧眉毛,我现在已经在去南城的路上了。”
苏百合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你跟儿子说吧。”
王川江在电话那头自知理亏,声音也低了几分,只能向苏百合和儿子连连道歉,言辞恳切地承诺回来后一定给儿子补上礼物,弥补这次的遗憾。
挂完电话,苏百合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失落,努力在儿子面前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明明是抱歉却一点歉意都没有,只是通知而已。
王多乐坐在后座,小脸紧绷着,眼中的落寞清晰可见。老爸在重要场合是很少缺席的,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周末回家也见不着人影。
那原本雀跃的心,此刻像是被一场冷雨浇透,没了生气。
母子二人步入西餐厅,王多乐选了个临窗的绝佳位置。
他在菜单上划拉了十几道菜,油焖大虾、法式羊排堆了半张桌子,可扒拉几口就把往后一倒,说 “吃饱了”。
苏百合看着骨碟里几乎完整的鳕鱼排,喉头动了动,最终只是默默把剩菜拨进打包盒。
她太熟悉这种场景了—— 小时候母亲总在饭桌上抹眼泪,念叨 “供你读书卖了多少斤稻谷”,以至于她至今看见剩饭都会心悸。
但面对王多乐亮晶晶的眼睛时,那些 “浪费可耻” 的训诫却梗在喉咙里。这孩子把菜单当素描本的样子,多像当年踮脚够橱窗蛋糕的自己。
“这个拿破仑蛋糕要打包吗?” 服务生举着甜品盘问。苏百合望着儿子咬了两口就推开的蛋糕,指甲掐进掌心:“要。”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裹着甜腻的奶油,黏糊糊的像块化不开的糖。
其实她知道,当王多乐把整盘松饼倒进垃圾桶时,眼底闪过的不是愧疚,而是理所当然的坦然。
就像此刻他又在楼下品牌店买了双上千的球鞋 —— 不是需要,只是因为同学都有。
出了品牌店,王多乐的目光又黏在展台上那辆哑光黑保时捷上,尾翼在射灯下泛着幽蓝的光。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苏百合说道:“等你拿到驾照那天,就给你买一辆。“
“老妈最好了!” 王多乐扑过来蹭她肩膀,已经掏出手机在查驾照速成班。
有些伤口,注定要在过度的补偿里,才能完整。
虽是儿子的生日,她却喝了不少 —— 毕竟平日里能端起酒杯的由头实在有限。她本就不胜酒力,双颊早泛起醉意的潮红,好在商场里逛了片刻,那抹酡红才渐渐退去些。
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让王多乐先坐了进去。
“老妈,确定不要我今晚回家陪你?”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明天不上课啦,我可没时间送你,那么远。”苏百合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便轻轻摇了摇头。
看着儿子上车远去的背影,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轻声呢喃:“苏百合,你也要快乐……”
待车子消失在夜色中,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在路上走走,让这夜晚的凉风把自己吹醒。她沿着街边缓缓前行,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孤独的模样与这繁华热闹的街道格格不入。
路过一片戒备森严的小区门口,不经意间的一次抬眸,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直入她的眼帘。
是王川江,那个本该在南城出差的人。
她死死地盯住那个身影,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花格子衬衫,和之前在商场偶然邂逅那次,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目光下意识地随着他移动,瞥见他手中稳稳提着的袋子,里面的物品在袋子的遮挡下若隐若现,可苏百合还是一眼就看出,都是些新鲜的水果蔬菜。
她的双脚像是不受控制一般,鬼使神差地跟随着他的脚步,眼睁睁看着他刷卡进了小区里边。
门禁处,安保人员身着笔挺制服,站姿端正,一丝不苟地值守着。
看到他就像看见老熟人一样,热情地打招呼,帮忙开闸。
很快,她也跟着一个住户身后混了进去。小区内部,绿化景观错落有致,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丛与娇艳欲滴的花卉相互映衬,喷泉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五彩光芒,潺潺流水声隐隐传来。
她不敢跟得太近,看着王川江刷卡进了那座独栋的小高层,而那电梯指示灯最后稳稳地停在了 3 楼。
那一刻,苏百合只觉得大脑 “嗡” 的一声巨响,一瞬间所有的价值观天塌地陷般崩塌。她机械地转过头,那辆平日里看惯了的白色保时捷映入眼帘,就安安静静地停在楼道前的空地上,
透过车窗,里边堆着的正是他今天出门时的衣服,此刻却成了最讽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