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映垂眸看见,并不在意,反而故作惊讶:“您怎么了?可是今日煮茶的水不好?”
她低下头,满眼困惑,喃喃自语道:“可这不应该啊,今日这水是我和翠翠大清早亲自采集的雪水……”
“你……你竟然给我喝这茶?!”玉姨娘又惊又怒,一时怄气恨不得直接打死这个没脑子的六丫头。
“不能喝吗?”少女忍住笑意,满脸无辜。
玉姨娘这边已经完全听不见她在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只觉得浑身冰冷,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完蛋了。
她方才口渴,一连喝了不少的茶水。
而这茶叶是裹了泻药的产物,人哪里能喝?
更糟糕的是,为了让药效更猛烈一些,她让下人们准备的可不是人用的泻药。
而是兽用的。
这下彻底糟糕了。
兽用的泻药比寻常泻药的效果要猛烈数百倍,听说人用过后效果之猛烈,会令人几天几夜长久不歇,恨不得死在茅厕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玉姨娘的心理暗示,她总感觉肚子已经开始咕咕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蠕动着,还时不时传来一丝微弱的疼痛感。
玉姨娘噌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姨娘,您去哪?可是阿止做的糕点不好吃,太腻了些?不如再喝点茶水解一下腻。”程意映跟过去还想留客。
只见玉姨娘过来时声势浩大,走的时候急急慌慌,仿佛身后有鬼在撵似的。
“快!喊大夫!”玉姨娘面上血色尽褪,整张脸都白了一大片。
清澜院内。
玉姨娘走后,翠翠问道:“小姐,现下这些应当如何处理?”
程意映面无表情地扒拉了几下玉姨娘送过来的火炭,检查完毕确认一切正常过后,说道:“木炭留下,那些茶水全倒了吧。”
“是。”
程意映回到娘亲房中,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跟楚云详细说了一遍。
“阿止是如何得知那茶叶有问题的?”楚云有些好奇。
程意映:“玉姨娘是个聪明人,她和罗姨娘不同,送出去的东西根本就不会下毒进去,毕竟这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她却又同时满肚子的坏水,一心要找我们的不痛快,毒不死人,又不能坏得太明显。”
“这个时候,泻药将会是最合适的选择。”
不伤人,不死人,却能让人难受百倍,发作起来一时间生不如死。
“就一定是泻药吗?”楚云愣了愣,“你是如何肯定她一定会选泻药?”
少女逆着光站起来,一边从维生素瓶子里倒出药片,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因为我了解她。”
这偌大的程府,她了解所有人!
楚云呆愣在原地,傻傻地望着女儿。
过了好半晌,才听到她哽咽的嗓音:“阿止……是娘对不住你,保护不了你,才叫你小小年纪便被逼的生出这颗七窍玲珑心,处处要担惊受怕。”
“阿娘,我不这样认为。”程意映把维生素和钙片放入楚云的手中,说道:“我已经长大了,以后可以保护好娘亲,守住我们的利益。倘若前方一片荆棘,那便由我来替您蹚出一片光明大道出来。”
示弱,讨巧,卖乖,蛰伏,她根本就不在乎手段如何。
只要能赢。
程意映从不在意过程如何,她只要那最终结果是满意的即可。
“阿娘,暖宝宝可用了?”程意映伸手摸了一下楚云的膝盖,微微皱眉,转身就去撕开了暖宝宝的包装袋,然后撩起楚云的衣裳,给她往双腿上贴了一对暖宝宝。
不仅如此,还不忘给她在后背贴了一张。
暖宝宝也是秦夏送的。
少年郎君很是大方,一口气送了她一百张暖宝宝。
毕竟这个冬日清澜院内缺少炭火,管家刻意刁难,不给多拿。
靠着这百张暖宝宝,三人成功过冬,倒也不至于太冷。
“我不冷,这般好的东西,还是留着给你自己用吧。”楚云心疼地望着女儿。
程意映每每都是起得早,睡得迟。
翠翠负责洒扫,程意映便来烧水下挂面或蒸馒头包子。
楚云一天一顿的奶粉,也是程意映亲力亲为冲泡好端到她面前来。
“才开春不久。”程意映说道,“料峭寒气入了骨,难免又要大病一场的。”
在秦夏的帮助下,娘亲的病好不容易才好彻底,过去阴暗的日子可算掀开了一个角,阳光透进来。
少女的世界终于出现了一束光,带来了未来的道路,她不想让这得之不易的美好被毁掉。
娘亲不能再病。
夜幕降临。
程世柏和往常一样去了锦玉轩。
“玉儿呢?”程世柏进屋后却没有看见玉姨娘,疑惑地转头询问下人。
只见锦玉轩内的下人们面面相觑,神色十分怪异。
“主君稍等片刻,姨娘她……她在沐浴。”玉姨娘的心腹嬷嬷眼珠迅速一转,然后选择了撒谎。
毕竟真话可不能说。
倘若让主君知道了玉姨娘当前正在窜稀,等云姨娘好转出来后,一定会活剥了她的皮。
“这样啊。”程世柏双手负在身后,突然笑了两声,“无妨,你们都退下吧。”
看主君这架势,是要亲自进屋去找玉姨娘了?!
那怎么得了!
一众人神色惶惶。
“不好,快拦住主君!”
“主君您不能进去!”
丫鬟们齐刷刷组成一道人墙,挡在了程世柏的面前。
身为一家之主,居然被自己府上的下人们这样对待,程世柏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放肆!”他冷着脸呵斥道。
下人们哆嗦了一下。
玉姨娘的心腹嬷嬷鼓起勇气站了出来,“主君,玉姨娘今日身子不爽朗,已经早早歇息了。”
“方才不还说在沐浴吗?”程世柏冷睨着那嬷嬷。
嬷嬷缩了缩脖子,暗骂自己怎么就如此蠢笨?
这下惨了,一旦玉姨娘那边被主君瞧见……
“都给我让开。”程世柏已经很不耐烦了,眉眼间都浮上了一层冰霜。
这次下人们已经不敢再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世柏往里面走去,一个个全然心如死灰,面如白纸般惨淡无色。
程世柏大步朝着里卧走去,推开门,掀开帘子。
然后与坐在恭桶上的玉姨娘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全部傻眼。
“噗!噗噗!”
玉姨娘一个没憋住,又连放了一串。
秋天的花就跟洪水泄闸一样,玉姨娘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多忍一瞬。
原本空气不流通的房中愈发难闻,一股怪味夹杂着浓烈的屎味以玉姨娘为中心开始朝着周围迅速蔓延开来。
玉姨娘的脸色都白了一大半,眼眶含着泪光,娇着嗓音喊道:“程郎……”
程世柏:“呕……”
“我改日再来看你。”丢下这句话,程世柏瞬间跑得没影。
玉姨娘被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嫌恶给刺痛,脸色变了又变,急忙收拾好自己追了出去。
“程郎,我今日身体不适,要不你先喝杯茶坐坐,我待会就……”
话还没说完,又是接连好几个屁声震天响。
“噗!”
“噗嘟嘟嘟……”
程世柏一个没留神,吸了点空气入肺,瞬间面如土色。
“呕!”
哗啦一声。
这一次不再是干呕,而是实实在在地吐了出来。
玉姨娘脸色倏然大变,她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
身下的衣裙顿时传来了湿润感,恶臭味在空气中越来越浓郁,她自己都被整得干呕了几下。
“你你你……”程世柏挥挥手,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捂着口鼻转身就跑。
完了。
玉姨娘只觉眼前一黑,什么都完了。
她在主君面前一贯的美好形象这下子全毁了。
毁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