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似乎犹豫了一瞬，可还是郑重点头应了声“是”。
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态度，让林苏眠微微拧眉，忍不住肃声又问，“到底怎么回事？！“
见夫人冷了脸，老王才忐忑不安的把事情交代了，原来他虽然按照林苏眠的要求寻到了人，可都是江湖上的一些朋友，功夫底子是有的，可伺候人的功夫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林苏眠闻言却松了一口气。
接着眉头一松抬头暼了一眼老王，见对方似乎还有些担忧，才忍不住温声道，“有功夫忠心就成，别被人轻易收买了去，至于旁的，也不指着他们真的伺候人，再不济，可以慢慢学。“
听着，老王当即拍着胸脯道，“这个奴才可以打包票，保准忠心不二。“
有老王做保，林苏眠自然不会怀疑。
关于老王的过往，她虽然没有刻意去打听，却也有所猜测。
朝夕相处多年，她自然是信任他的，自然也信任他做保推荐的人。
主仆二人又说了几句，老王提议寻个时间，就把人带来给林苏眠见面。
林苏眠略微沉吟后，还是拒绝了。
“如今多事之秋，还是别大张旗鼓进人了，你找的人，统一由你调配，银子你尽管从我这里支，你把他们分成两拨，一拨负责暗地里打探跟踪，主要就是盯着桂花巷别院那边，还有侯爷、老夫人和苏芊，另外还有三位公子…”
提到三个孩子，林苏眠敏锐察觉老王神情有些犹豫，怔了一瞬，主动问出口。
“有什么话直说，不要藏着掖着。”
闻言，老王微微抿唇，再抬头，眼眸里的犹豫不决已经消失不见，被决绝取代，主动交待，“夫人叮嘱我后，我就托了好友暗中盯着桂花巷，大概一个时辰前，三个公子一起去了，那之后，侯爷便从后门离开…“
闻言，林苏眠似乎并不意外，可还是忍不住心头微微刺痛。
果然如此！
想起梦里三个儿子围绕在戚宛宛身边母慈子孝的场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脏狠狠揪痛起来，仿若被最锋利的利刃当胸洞穿一般，又一下一下来回拉锯，搅的血肉模糊，心如刀割。
“夫人？您没事吧？！“
察觉夫人神情不对，老王忍不住开口，手刚抬起，又顿住，最后颓然落下，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沮丧。
“没事。”
林苏眠沉浸在被亲子背叛的巨大情绪漩涡里，对对面之人的怪异毫无所察，努力收拢手指克制住心里的悸动，让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很难，可她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至少表面儿上，是这样。
接着云淡风轻的开口安抚一句。
老王始终保持弓腰垂头的恭敬动作，半晌，才浅浅“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可心里的真实想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可他只不过是个下人，该谨守本分，也只能谨守本分。
沉默了一会儿，林苏眠又主动提及，“你挑选些功夫好的，尤其擅长藏匿身形的，暗中跟在我身边，平日里也不需要他们露面，若是我遇到危险，再挺身而出，或者，我需要他们的时候，能主动现身。”
闻言，老王立即明白了夫人这是要暗中培养暗卫的意思，心里略微盘算了一番，便躬身告退离开。
老王前脚刚走，临娘就闯了进来，风风火火的就去查看窗子，似乎是察觉出什么。
倒还算有几分警觉。
林苏眠暗道。
目光不经意落在桌子上的紫檀木匣子上，表情怔了一瞬，主动起身，吩咐一声，“跟我去趟落雪院。”
闻言，临娘怔了一瞬，随即一拍脑门，嘀咕一句，“夫人是去看那位爬床贱婢生的庶女？！”
挂刚落，就猛地察觉前头不对，抬头，就对上林苏眠明显不悦又略带责备的眼神，吓得立时一慌，赶紧噤声，随之讪讪解释，“夫人，不是奴婢，是那些婆子说的。”
“不管谁说的以后我都不想听到。”
林苏眠厉声呵斥。
临娘吓得面色微白，忙不迭点头，心里暗暗嘀咕，不是都说夫人待那位无甚感情，想着，忍不住又抬手虚给了自己一巴掌，还欲解释什么，但见林苏眠已经抬步走远，立即一路小跑跟上。
落雪院坐落在定远侯府西北角，是府里最偏僻简陋的院落。
林苏眠自从知晓苏雪的真实身世后，便觉得心里膈应，底下人惯会察言观色洞悉主子心意，没有知会她，便寻了借口把苏雪打发去了落雪院，她知道的时候，苏雪已经搬过去了，当时心里憋着气，哪怕是意识到她日子定然不会好过，也没有说些什么，更是一次都没去看过她。
更是不想见面尴尬，除了必要的年节和宴会，更是免了苏雪去探视，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此时踏足，心里不仅惆怅不已，她虽是侯府当家主母，可侯府占地不小，毕竟当年第一任定远侯跟随祖皇帝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在功劳薄上也是排在前列的，不然不会论功封侯不说，赐下的府邸也是京城里排在前列的，甚至比后来的许多公主府都大不小，只是已经上百年过去，侯府也已经几番沐风栉雨，虽然还是那个侯府，却有大不相同。
林苏眠感慨着，按照记忆里的路，不甚熟悉的往前走，她有意避开苏雪，对落雪院也一直都是能避开就避开，此时方知竟然如此远，从她的梧桐苑，到落雪院，竟然足足花费了近半个时辰。
虽然中间走错道耽搁了些时间，可还是可见其偏僻。
想着，心里更不是滋味。
上一代恩怨跟苏雪何干？
何况，苏仁本性如今她也已经看透，多半当年的事情，也未必如他所言那般，都是苏雪生母的错。
总之，林苏眠此时愈发意识到自己真的亏欠了苏雪那个孩子。
想当初，她也是真心喜欢过那个孩子，他们也曾经有过一段母女相喜的好时光。
她生完苏允澈后数年都不曾有孕过，可心里却还是一直想有个冰雪聪明地女儿的，苏雪的到来弥补了她的遗憾，她当时可谓亲力亲为，甚至比养几个哥儿都要用心。
越是靠近落雪院，她背后刻意尘封的记忆就愈是肆无忌惮的冒出来，让她本就愧疚不安的心，愈发酸楚。
此时夜色渐深，不似侯府其他地方灯火通明，越是临近落雪院，越是漆黑一片，期间不仅要穿过几个无人住的院子，还要穿过假山花园，深秋季节，本就萧条，又没多少人，漆黑一片下，更显荒凉。
路过一处假山时，林苏眠险些踩到什么歪倒，还好临娘眼疾手快，及时抓住她的手扶了一把。
可人还没站定，耳边就传来细碎的啜泣声。
应当是刻意压低，微弱的近乎听不见，可却还是被一缕风带着吹拂进林苏眠耳畔。
林苏眠眉头轻皱，瞟了一眼临娘手里的微弱灯光，微微挑眉，主动示意临娘去探查一番。
临娘点头无声应了一声，刚要走，想起什么，又要把灯递给林苏眠，却被林苏眠拒绝，临娘倒也不矫情，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阵，随即挑着灯快速朝声音来源而去，不多时，便听到啜泣声渐大。
她本欲抓住人再询问，接收到林苏眠的示意，又忙咳嗽了一声，才又肃声问道，“谁在哭，还不快出来！“
细碎声瞬间戛然而止，可却半晌不见人出来。
临娘皱眉，眼神询问了林苏眠一眼，正欲撸起袖子摩拳擦掌去把人揪出来，就听到踩在树枝子上的沙沙声，接着一抹纤细瘦弱的身影从花树后颤抖着踱步而出。
林苏眠隔的远，看不清，微微凑近了些，借着临娘手里的烛灯，才依稀辨认出几分熟悉，怔了一下，愕然道，“你不是小姐身边的碧珠？！”
碧珠闻声心头一动，迟疑抬头，正巧林苏眠已经走到近前，碧珠惊愕脱口而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