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了许久。
“没有，”陆叙道，“我怎么可能对你生气。”
他抬手，想摸她的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在他的手快碰到她发时，她怔愣了片刻，
立马微不可察地移了移，躲开了他的触碰。
“你看，其实，怎么说呢？你这话说的，就，就挺会让人误解的，”她撑着不太自然的笑，“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其实不需要把话说得这么……嗯，亲密，你知道，毕竟是异性，就还有肢体触碰啥的，啊，虽然是不小心的吧，就也容易让人多想……”
她太稚嫩了，很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只能青涩地组织着笨拙的语言。
陆叙没有谈过恋爱，但女孩红晕的面庞，纠结的语句，微微咬着的双唇都似乎在印证一个以前从不敢有的想法。
“阿苒。”
她如惊弓之兔，“啊？你叫我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我？”
桑苒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脸上几乎所有情绪都走了一圈。
“没……”她不自然地否认道，“你说什么呢哈哈……”
“可我喜欢你。”
这次，她的眼睛瞪得比之前还大。
半晌，她张口。
“我不当情妇。”
他怎么也没料到她居然会是这个反应，哭笑不得。
“谁说让你做情妇。”
“我也不做金丝雀。”她认真道，“陆叙，我知道你很有钱，我虽然又穷家里还有债，但我绝不当有钱人的金丝雀。”
“那你要当什么？”
“我会当一个优秀的女演员啊，”她说，“剧组导演和老师都夸我有演戏天分，还给我加了戏，我不给你发消息报喜来着……
“哦，我忘了，你手机坏了，没看到。”她瘪着嘴，“我就和你还有我妈说了。”
“谁说要你做什么金丝雀了，”陆叙轻叹，“你除了这种不正常的关系，脑子里就没点正常的男女关系吗？”
她看着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男女朋友，不行吗？”他又问。
这句话其实算得上是表白了，可桑苒的表情，却是复杂又纠结。
“你真的喜欢我？”她小声问。
“嗯。”
“可……我们这样的，不会有以后的。”她低下头，轻声。
“为什么？”
“因为你总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人，不会是我，”她说着说着，眼圈居然红了，“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你不傻。”陆叙还是控制不住摸上了她的头。
“你不知道，”她的眼泪吧嗒落了下来，“我最近总是梦到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其实我想过你可能也喜欢我的，要不然你为什么总帮我，我想会不会有一天你会说出这句话，可我又怕你会说出这句话。
“我以前要是知道你这么有钱，就不会和你做朋友了，”她抹着眼泪，语无伦次，“我不敢喜欢你，怕说出来你会觉得我图你的钱居心叵测，你不回我信息，我也不敢多打扰你，怕你觉得我知道你是有钱人了就在算计什么，可我又想见你。”
“你要不是有钱人就好了。”她抽了抽鼻子。
她说完，又道，“你看，我说完这些后，自己都觉得这段话像故意欲擒故纵似的，好像在给自己立什么不贪图钱财的人设，我是爱钱的，谁不爱钱呢？钱当然是越多越好了，但我不会拿自己换，我也不想你这么误解我。”
“所以，尽管我喜欢你，”她将眼泪抹干净，“我们不能在一起。”
能看出来，她的理智和情感，一直在拼命拉扯。
“说出来真是轻松多了。”她长舒了口气，“我纠结好久了，这样真好。”
“我家破产了。”陆叙道。
“啊？”
“这样，你能当我女朋友吗？”
“你别骗人。”桑苒皱眉，“你家怎么可能破产？”
“那我离家出走？这样行吗？我爸还有个儿子，不一定非得我继承家业。”
桑苒：“……”
“我说真的，钱可以再挣，喜欢的女朋友只有一个，你要是因为我有钱拒绝我，那我没钱就好了。”陆叙道，“在我这里，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存在就是问题，那就让它不存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神经病，”桑苒没忍住，“做有钱人有什么不好？我日夜都盼着早点成名有钱，让我妈不再那么辛苦。”
“是吧，你也说，钱挺好，那为什么到我这里就成原罪了？
“而且家里不会干涉我的婚姻，你之前担心的那些，其实都不用担心。”
她低着头，半晌没吭声。
“阿苒。”
“我只是害怕，陆叙，”她轻声，“我知道你很好，要不然我也不会控制不住喜欢你，可太不平等的家世会形成不平等的感情，有一天你不喜欢我时，只要说一句这段感情是我处心积虑得来的，都会致我于死地。
“我会难受死的，真的。”
“不会有那么一天。”他靠前，将她拥进怀里，“阿苒，不会有那么一天。”
她应该是没被异性抱过，或者是因为紧张，整个人的身体都是紧绷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纠结，我应该早点告白的。”陆叙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你不用说对不起。”她小声。
他抱着她，感受着她的身体慢慢放松，从直挺挺到把身上的重量逐渐交给他。
明明是温馨的氛围，可陆叙却觉得自己心口疼了起来。
一股股痛苦感从四肢百骸传到心头。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变成那样？”
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桑苒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什么后来？”
“没什么。”他继续抱着她，“别动。”
不过桑苒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啊，对了，我还有件事，本来要和你说的，但因为你没回我消息，我后来就没发……”
“嗯？”
“就是之前，咱们俩还没说话之前，你不是总坐店里的窗边喝东西吗？我那时候正好有个作业，表情观察。”
“所以呢？”
“我晚上观察店里的人，然后观察每个人的各种表情，写在了作业里。”
“所以呢，我也是你的观察对象之一？”
“对。”她声音有点小，“开始时，确实是。”
“原来你这么早就开始注意我了？”他逗她。
“啊？”她愣住，随即脸红了，“不是，我不是说这个，你别打岔，我是说那时候我把作业交了后，以为就没什么了，结果系里的老师说我的那个作业被评了个优秀研究课题，会在学院进行展示。”
“你会生气吗？我里面写到了你，但没有名字，也没有身份描写，只是个日常观察例子。”
“那我在你的课题里，叫什么？”
桑苒：“……样本三。”
陆叙：“哦，那我确实不大高兴。”
桑苒转头看他，就只见他继续道：“和你老师说，展示前把样本三名字改了。”
“改成什么？”
“男朋友。”
桑苒的脸迅速烫了起来，“不是，你……”
“你怎么觉得这种事情我也会生气，我在心里就是这么容易生气的人？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吼你吗？”陆叙问。
“没有。”桑苒也觉得奇怪，是啊，为什么她觉得，他会生气？
但告诉他总是好的吧。
“那，我们算在一起了吗？”她小声。
“嗯。”
“在一起，那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得，接个吻。”
她窝在他怀里，脸红透了，“我可不是急不可待啊，我是觉得，因为我是女演员，以后肯定会演点爱情剧什么的，很可能会有吻戏，虽然可以借位什么的，但我还是想自己的初吻好好地留给自己喜欢的人……”
她抬头，微微咬着唇，期待地看着他。
可这件事，他没办法回应她了。
“阿苒，你身体还没恢复，我们来日方长，好不好？”
“奥。”桑苒的眸光明显暗了下来，但她又马上抬头笑，“也是，我别把病传染给你了。”
“睡会儿吧。”
“你要走了吗？”她躺下，但还拉着他的手，“你这么忙，是不是就要走了？”
“我不走。”他握住她的手，“我今晚都陪着你。”
她闭上眼，“你别说，我还真的有点困了……”
陆叙看着她恬静的面庞。
“阿苒，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打了个哈欠，“你不记得了？”
“嗯，你还记得清楚不？”
“去年9月。”她闭着眼，声音越来越小，“我去店里打工的第一天你就在，10月12号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问我名牌是不是掉了，后来我们就熟了……嗯，到现在，认识了……6个月？”
——
楚烨是个夜猫子，最喜欢在深夜里读文献搞实验。
他半夜三点出来，结果发现陆叙整个人靠着墙，坐在桑苒病房门口。
“阿叙？”他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了？不舒服？”
“心口痛。”陆叙的脸色极差，“没事。”
“靠，这玩意可不能硬撑。”楚烨拿出电话，“我叫个急诊值班医生来。”
“不用。”陆叙抬手，“阿烨，帮我个忙。”
“说。”
陆叙往后靠了靠，长呼出一口气。
“给她，换个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