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江望舒如愿考入了怀城一高，这是整个怀城最好的高中。
入学第一天，在怀城一高校门口。
初秋的阳光炙烤着沥青路面，江望舒站在怀高校门的阴影里，指尖捏着电子烟滤嘴，校服领带被她扯松至第三颗纽扣。
“听说她是七中出来的，成绩很好但脾气很差。”
“看她穿的露脐装，哪像学生……”
议论声像蚊蝇般绕着她打转。
她故意将银色耳钉转得哗啦响，迎上纪检部新生的目光：“要查什么？”
少年的视线在她腰腹停留半秒，红着脸翻开登记簿。
拐角处的香樟树影里，她听见身后传来低笑。周毓安倚在墙根，晃着她初中时的学生证：“妹妹这么急着摆脱过去？”
她转身时，耳钉在阳光下划出冷光：“你觉得我会怕你？”
她费尽了一切心思逃离的东西，绝对不能再被找回。
*
水晶吊灯在玄关投下碎光，江望舒踢掉高跟鞋，听见周毓安的声音从楼梯飘来：“妹妹学坏了。”
他的指尖扫过她染蓝的发尾，“耳洞打在哪边？让哥哥看看。”
她反手拍开他手腕，手机屏幕亮起。
监控截图里，他上周三翻墙跟踪的身影清晰可见：“再靠近，我就把这个发给你班主任。”
文曼的LV手袋磕在楼梯扶手上，水晶甲叩击栏杆。
“毓安关心你，别这么没礼貌。”她递来黑卡时，翡翠镯子撞在江望舒手背，“下周陪我去挑珠宝，别穿得像小太妹。”
瞧瞧，这是她的亲生母亲。
比陌生人还不如。
江望舒盯着黑卡上周家的烫金logo，突然笑出声：“挑珠宝时，要不要告诉店员你女儿被继兄跟踪？”
文曼的笑容僵在脸上，楼梯间的寂静里，她听见周毓安磨牙的声音。
反抗的滋味，真的很爽。
周毓安，你下地狱吧。
*
2013年3月，江望舒第一次和周毓安正面冲突。
春夜的风带着湿气，江望舒蹲在双杠后抽完第三支烟。
围墙外的口哨声刺破寂静，周毓安翻墙时勾破了校服，草屑粘在肩头：“听说你在学校很威风？”
她吐着烟圈，指尖按在手机录音键：“再往前一步，我喊保安了。”
“装什么清高？”他逼近时，她闻到他身上混着的烟味，和初中时储物柜里的味道一样。“你以为换个学校就能逃？我们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烟头在他手背上烫出血泡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他的闷哼。踢向他膝盖时，他攥住她脚踝：“你以为爸妈会信你？”
“他们信不信不重要。”她摸出美工刀抵住他喉结，“但我敢剁了你的手。”
周毓安看着她的眼神，完全不似初中时任人拿捏的软弱模样。他现在有种莫名的恐惧，江望舒可能真会剁了他的手。
次日的周家餐桌。
牛排刀叉碰撞声中，周文彬镜片反光遮住眼神。
“听说你昨晚跟哥哥吵架了？”他将煎蛋推到她面前，“都是一家人，别闹别扭。”
江望舒盯着周毓安手背上的烫伤，故意用刀叉戳碎蛋黄：“周毓安，下次再翻墙，我就真的剁了你的手。”
文曼的汤勺砸在瓷盘上，溅出的奶油弄脏了桌布：“越来越没规矩！毓安马上高考，别打扰他复习！”
她擦着嘴起身，听见周毓安在身后轻笑：“妹妹的刀功不错，要不要试试切牛排？”
切牛排？
江望舒不屑的嗤笑一声。
“别说切牛排，切你，我也敢。”
*
2013年9月12日，怀城一高的梧桐叶刚染上秋意，校园贴吧却掀起腥风血雨。
匿名帖《惊！文科班江望舒竟是七中太妹》以病毒式传播，模糊照片里的少女叼着烟蹲在巷口，背景是斑驳的砖墙和歪斜的“禁止停车”标识。
配文“抽烟斗殴、未婚先孕”的谣言像瘟疫般蔓延，跟帖区的污言秽语刺痛眼球：
【3L：这女的我在七中见过，跟校外混混天天混在后巷！】
【17L：听说为了进怀高陪教导主任睡过？】
【56L：你们看她眼尾那颗泪痣，天生就是勾引人的狐媚相！】
江望舒倚在教室后门啃冰棍，听着隔壁班女生的窃窃私语。冰棍化成的水渍顺着指缝滴在帆布鞋上，她忽然冷笑一声，将木棍精准弹进远处的垃圾桶。
“看够了？”她转头时，美工刀在掌心转了几圈，“再看，我挖了你们的眼睛当球踢。”
两个女生尖叫着后退，撞翻了走廊的消防栓。江望舒扯了扯松垮的校服领带。
*
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结束。
谣言愈演愈烈，江望舒依然能听到不少的人在讨论这件事。
“听说她初中就和混混同居了……”
话音未落，江望舒猛地推开洗手间隔间门，将嚼舌根的女生按在瓷砖墙上。
美工刀贴着对方脸颊划过，锋利的刀尖挑断几缕发丝：“我数三个数，把刚才的话吞回去。”
“一。”
“江望舒！”教导主任的怒吼从走廊传来。
她冷笑一声，在女生惊恐的泪光中翻上窗台。暴雨冲刷着教学楼外墙，她踩着窗户框回头，正对上周毓安倚在楼梯口的身影。
“妹妹，”他晃着手机，屏幕映出贴吧帖子的光，“这份礼物喜欢吗？”
江望舒指尖的美工刀划破掌心：“周毓安，你最好祈祷我永远查不到发帖人IP。”
“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精心编织的网，怎么反噬到自己身上。”
不久后，新帖《监控实锤！校董之子周毓安长期跟踪女同学》附上三段视频：
-2013年3月15日，周毓安翻墙进入怀高后巷
-2013年5月7日，他躲在储物柜后偷拍江望舒
-2013年9月11日，IP地址定位周家别墅的发帖画面
跟帖区瞬间反转：
【102L：靠！原来太妹是受害者？】
【187L：周毓安简直变态！】
【301L：江望舒抽烟是为了防狼吧？之前道歉！】
周毓安的脸在监控截图里扭曲，她用红笔在他身影上画叉。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反抗周毓安。
庆幸的是她赢了。
*
周文彬说是来参加江望舒的家长会，其实是听了周毓安的话，想在老师同学面前让她难堪。
那天教室里人很多，后墙黑板报上贴着成绩退步的学生名单，江望舒的名字排在第一个，数学才考了32分，英语45分。
周文彬一看就来劲了，拿着成绩单冷笑说：“这就是你说的要离开周家？考成这样还有脸说大话？”
江望舒靠在教室后门，手里转着电子烟，压根没把周文彬的话当回事：“周董还是先管管你儿子吧，他上周在KTV打人的视频，我可是存了好几份呢。”
周文彬一听这话，气得拍桌子站起来。江望舒不慌不忙掏出手机，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文曼的声音：“小安，别和她一般见识，反正以后财产都是你的……”
这话一放出来，周围家长都开始交头接耳。
周文彬脸色铁青，想抢她手机，江望舒直接往后退了几步：“您要是再过来，我可就把这段录音发到家长群里了。”
家长会闹得不欢而散。
出了学校，文曼在停车场气冲冲地扇了江望舒一耳光：“你就不能乖一点？非得跟家里对着干？”
江望舒舔了舔嘴角被打出血的地方，笑了起来：“你们也配让我乖？”
家长会后，江望舒当着周文彬的面，把课本扔进了垃圾桶。
可等到晚上，她却躲在房间里，借着幽暗的台灯光，用零花钱买的《导数精讲》刷题，一直学到凌晨三点。
在这个世界，不会有人会在意她的难过，愿意站在她这边。
*
文曼怀孕之后，不出意外的，江望舒在周家更是沦为了背景板。
文曼的孕吐声隔着楼板渗进江望舒的房间，她正在用曲怀霁送的修正带修补被周毓安撕烂的数学卷子。
楼下传来周毓安的假惺惺关怀：“妈，医生说孕妇不能靠近晦气的人，小舒住二楼正对您房间，要不……”
当晚，周毓安踹开她的房门，锃亮的皮鞋踢向粉色行李箱：“妹妹身上带着煞星，别吓着我弟弟。”
箱子里滚出半瓶抗焦虑药，他弯腰捡起时露出得逞的笑。
江望舒盯着他手腕上未愈的牙印，突然抬脚将行李箱踢向他小腹。
在他弯腰闷哼的瞬间，美工刀已经抵住他喉结，刀刃映出她泛红的眼尾：“周毓安，再动我东西，我就把你裤裆那点玩意儿喂狗。”
“小舒！”文曼的尖叫夹杂着香水味扑来，水晶甲掐住她手腕，“你哥也是为了孩子好……”
“为了孩子？”江望舒冷笑，刀尖刺破周毓安颈侧皮肤，“那当年我在储物间被锁一晚的时候，你们怎么不为我想想？”
文曼的手骤然收紧，镯子硌得她生疼。玄关处周文彬的皮鞋声由远及近，江望舒趁机甩开文曼，抓起行李箱冲向后门。
暴雨在深夜倾盆而下，江望舒翻墙时勾破了校服裙摆。
曲怀霁打开门时，她像只落汤鸡般跌进他怀里，发间的香奈儿香水混着雨水，刺得他鼻尖发酸。
“又跟人打架了？”他接过她湿透的行李箱，指尖触到箱角的美工刀划痕。
她缩在沙发里，声音闷得像浸了水：“这次是跟我妈。”
曲怀霁顿了顿，转身从衣柜里抱出毛毯，却在展开时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指尖轻轻擦过她发梢，触到一片潮湿。
不是雨水，是血。
“江望舒，”他声音压得很低，“谁弄的？”
她将脸埋进毛毯，闷闷的声音带着鼻音：“周毓安扯断了我项链，文曼让我道歉。”
曲怀霁的喉结动了动，转身走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杯热可可，杯口飘着她喜欢的肉桂粉。
“喝了睡会儿。”他将杯子塞进她手里，目光扫过她蜷曲的身影，“明天带你去买新项链。”
她抬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雨水：“曲怀霁，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曲怀霁说了什么，江望舒没听清。
女生好不容易有兴致再问一遍的时候，曲怀霁只说了三个字“没什么”。
哦，那就没什么吧。
这是父亲去世之后，她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第二天清晨，江望舒回到周家时，客厅里弥漫着浓郁的燕窝香。
文曼坐在沙发上，周毓安殷勤地给她喂汤。
“小舒回来了，”文曼擦了擦嘴，“昨天的事，你哥已经原谅你了，快道歉。”
江望舒盯着周毓安得意的眼神，忽然笑了。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甩在茶几上：“周文彬，这是你和秘书在酒店的照片，要是发到网上——”
“你！”周文彬的脸瞬间铁青。
“小舒，你别太过分！”文曼尖叫着站起来，却因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
周毓安慌忙扶住她，目光却落在照片上。江望舒趁机将错题本摔在周文彬面前：“还有这个，周毓安偷女生内衣的证据，要不要一起看看？”
“你找死！”周毓安猛地扑过来，却被江望舒一脚踹开。
文曼看着满地狼藉，终于崩溃：“你们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我肚子里可是你们的弟弟！”
“弟弟？”江望舒冷笑，“文曼，你摸着良心说，你真的在乎过我吗？”
文曼的眼神闪了闪，随即恢复冷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养你这么大……”
“养我？”江望舒打断她，“你不过是怕周文彬没了利用价值，才把我留在身边当挡箭牌！”
周文彬猛地一拍桌子：“够了！江望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曲怀霁的事，他那种穷鬼……”
“我跟谁在一起，轮不到你管。”
房门重重关上的瞬间，江望舒听见文曼的啜泣声。
傍晚，月亮被乌云遮住，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