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将军猛地转身,袍角带起一阵疾风,他的目光直直地锁住林氏。
旋即,怒喝道:“怎么,你那不知羞耻的女儿抢了我外孙女的未来夫婿,莫不是你也早就知晓?”这声音极具穿透力,震得书房内的空气都微微颤动,房中的摆件似乎都跟着轻晃了几下 。
林氏被这凌厉到仿佛能洞悉灵魂的目光盯得浑身猛地一颤。
下意识地,她将手中的帕子攥得死紧,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强装镇定,嗫嚅着开口:“柳老将军,这,这儿女之事也不是我们做爹娘的能左右的呀。虽说绿漪与南宫侯有婚约,可感情这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南宫侯更喜欢我家芙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您也知道,这些年我在这相府,对绿漪可是视如己出啊。”说着,她还抬起手,用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妄图挤出几滴眼泪来伪装自己的无辜,那做作的模样让人看了直作呕。
“视如己出?哼!”柳老将军怒极反笑,声浪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与不屑。
“别以为我和她舅舅常年驻守边外,就不清楚你在这相府里的所作所为!可怜我绿漪丫头心思单纯,一直对你言听计从,若不是你一次次故意刁难,一次次让她难堪,她又怎么会三番五次被卷入这些腌臜的混账风波里!”
林氏被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苏丞相见状,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与窘迫,他连忙满脸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挥手命下人上茶,试图借此缓和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岳丈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几年多亏了林氏的悉心照料,绿漪才出落得如此……”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绿漪那一声充满讥讽的“呵呵”打断。
苏绿漪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充满讥讽的冷笑,那笑声虽轻,却在这寂静得针落可闻的书房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的眼神中满是不屑,盯着父亲和林氏,仿佛在看两个跳梁小丑。
柳老将军微微侧过身,将那威严的气场收起,目光柔和地落在苏绿漪身上,眼中满是关切与慈爱,仿佛在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孩子,你怎么想的?”
苏绿漪缓缓抬起眼眸,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她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虽带着几分哽咽,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外祖父,求您替漪漪做主,退婚!我不愿再被这所谓的婚约束缚,也不想再被他们如此欺辱!”
“混账!”苏丞相顿时暴跳如雷,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大声斥责道。
“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常态,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们的婚约全城谁人不知,那可是南宫侯府,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攀附上,还委屈了你不成。你这还未出阁,就要让自己有个善妒的头衔吗?你……”
“住口!”柳将军猛地一声怒吼,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的双眼圆睁,怒目而视。
“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他们如此欺辱我外孙,老夫自会找他们算账,你除了对自己亲女儿叫嚣,你还能干点什么!平日里在朝堂上的威风都哪去了?在自己家里就这么窝囊!”
这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苏丞相的心上。
他的脸瞬间涨得紫红,胡须气得不住抖动,双手紧紧握拳,手背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却又不敢发作,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中满是憋屈与不甘。
林氏眼珠滴溜一转,趁机上前一步,微微欠身,小声说道:“老爷,您看,这绿漪和侯爷本就不太对付,你不情我不愿的。这如今芙蓉已经和侯爷情投意合……这,不如换亲如何?这样两家的面子也都保住了,外人自然也不会再议论什么了,不是吗?”
“哼!”柳老将军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射向林氏。
“这就是你们处心积虑欺负我外孙女想换得的结果吧,只可惜如今你那女儿做出这等丑事,已沦为全城笑柄,你觉得南宫家会没有意见吗?他们丢得起这个人?别把人都当傻子!”
这一番话,将林氏的算计彻底戳破。
柳老将军看着这夫妻二人,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干脆转过脸去,再不想看他们这对自私自利的人一眼。
他再次看向苏绿漪,眼神瞬间变得柔和,满是慈爱地问道:“孩子,跟外祖回柳家住几日可好,你外祖母和舅母都想你想得紧啊。”
苏绿漪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外祖母和舅母上辈子因为自己的愚蠢被流放北疆的凄惨模样,心中一阵揪痛,眼眶也微微泛红。她看也不看在一旁挤眉弄眼、拼命暗示摇头的渣爹,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好!”
——–
京城之中,最热闹的要数朱雀大街了,街边商铺林立,招牌幌子随风摇曳。街道上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
人们三五成群,聚在街边的茶摊、酒肆,或是驻足于店铺门前,兴致勃勃地议论着。
几个身着绸缎长袍的富家公子哥,摇着扇子,在茶楼临街的窗边围坐一桌。
其中一个扇着描金扇子的公子,脸上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兴奋,眉飞色舞道:“你们可听说了,苏丞相家出大事了!”
身旁的同伴忙探身追问:“快讲讲,又有什么新鲜事儿?”
公子故意卖个关子,轻抿一口茶,慢悠悠道:“苏丞相那大女儿苏绿漪,本和南宫侯有婚约,结果苏丞相的小女儿苏芙蓉竟插足其中,和南宫侯暗通款曲,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众人听了,纷纷咋舌,脸上满是惊讶与好奇。
不远处的馄饨摊边,几个平头百姓也在热烈讨论。
一位大爷皱着眉头,摇头叹道:“这大户人家的事儿可真乱,好好的婚约说毁就毁,这让苏大姑娘以后可怎么做人哟!”
旁边卖菜的大叔接口道:“听说柳老将军都出面了,他可最疼这个外孙女,这次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哎呀,你们是真不知道啊!那苏大小姐,生得那叫一个标致,活脱脱就是天仙下凡呐!”
鼎盛酒楼里,说书先生一拍醒木,眉飞色舞地讲着,台下食客们听得津津有味,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圆。
“前几日,苏大小姐竟亲眼撞见自己的亲妹妹,和她那有婚约在身的未婚夫,在一处私会,那场面,啧啧啧,二人脱的光溜溜的,可真是不堪入目!你们猜怎么着?苏大小姐虽然满心委屈,眼眶里泪水直打转,可人家度量大呀,愣是咬着牙,忍痛成全了自己妹妹和未婚夫!”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苏大小姐也太可怜了吧!”
“是啊是啊,换做是我,可忍不了这口气!”
…………
相府内,苏绿漪端坐在雕花椅子上,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静静地听着丫鬟荷花绘声绘色地描述街上情景。
待荷花说完,苏绿漪轻轻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开口:“其他几个酒楼说书的,可都安排妥当了?”
荷花憋着笑,心里暗自佩服自家小姐的什么来着,哦,对,老谋深算!忙不迭点头道:“小姐,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那些个说书先生,得了咱们的好处,把故事编得那叫一个精彩,就等着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事儿呢!”
苏绿漪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声音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狠劲儿:“很好。苏芙蓉,你不是心心念念想当侯府夫人吗?呵呵,我这次就如你的愿,帮你如愿入了那侯府。不过,就凭你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想光明正大地做正室?做梦!你就等着做一个被人唾弃、被婆母嫌弃的妾室吧!这一切,不过是你自食恶果罢了。”
苏绿漪来到梳妆台前,手指随意地拨弄着桌上的一支珠钗,眼神平静却暗藏波澜。
她抬眸看向一旁候着的荷花,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荷花,去对外宣称,就说本小姐本就遭逢这等变故,内心委屈难耐,可那苏丞相竟欺我无母撑腰,不仅让我生生咽下委屈,还不分青红皂白掌我巴掌,本小姐内心实在难以接受,想离开相府,去外祖家小住几日,散散心思。记住,话里话外,都要让旁人听出我满心的委屈与无奈。”
荷花连忙行礼,脆生生地应道:“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说罢,便转身快步离去,那利落的身影仿佛带着一阵风。
屋内,梅花和菊花两位丫头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梅花抱着几件苏绿漪平日里最喜爱的衣物,仔细地放进一只精致的樟木箱子里,边放边轻声念叨:“小姐这几日怕是要在外祖家待些时日,可不能少了这些衣裳。”
菊花则在一旁整理着苏绿漪的梳妆用品,小心翼翼地将一盒盒胭脂、一管管眉笔摆放整齐,嘴里嘟囔着:“这些可都是小姐平日里离不开的物件,得一并带上。”
苏绿漪静静地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世的种种。
那时,自己被林氏和苏芙蓉一次次设计陷害,名声狼藉,受尽了旁人的指指点点,而苏芙蓉却凭借着伪装的善良和柔弱以及虚假的才情,赢得了众人的称赞。
想到这里,苏绿漪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却带着十足的寒意:“苏芙蓉,前世的债,今生该是你偿还的时候了。你费尽心思营造的好名声只怕再与你无缘了,这一次,我倒要让你也尝尝被人议论是非、遭人唾弃的滋味。
你以为抢了那南宫纯,就能高枕无忧?
太天真了,我会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那些曾经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一一讨回来 。”
她双手握拳,眼中满是苦涩:我也只是以牙还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