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正堂时、姐妹二人神色各异。
相伴而行时、蒋婷春实在忍不住开口道:
“ 爹从来都只向着大姐!连带着娩毓那么个病秧子都稀罕的紧!”
“ 早前为了给她看病花了多少钱?现在他沈怀秋做了大官儿了,往后哪还有咱们姐妹的立足之地?”
“ 还有娘也是,往日爹偏心她还说两句,你看今儿个一点不拿咱们当回事!”
蒋婷芳笑容未变:
“ 二姐生气有什么用?你在这个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还没习惯吗?”
“ 在爹娘眼里、咱们俩都是给大姐铺路的,”
“ 沈家早年贫穷爹爹就多番支援,甚至于妹妹夫家每年给的银钱、也都补贴到了大姐夫身上,”
“ 你没听爹的意思吗?这回大姐夫回来所用银钱物件他全包了。”
蒋婷春狠狠啐了一口:
“ 都说长姐如母,她不帮着咱们两个妹妹就算了,什么好儿都让她占了还装成那副清高的样子!”
蒋婷芳好笑的摆摆手:
“ 成了 、这人各有命,人家就有这享福的命谁能比了去?那可是京城啊,寸土寸金的地界 ,”
“ 大姐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六品官太太,咱们这水乡镇能出几个六品官啊?”
想起这事蒋婷春满肚子委屈:
“ 大姐嫁妆五十八抬,咱们俩都是三十八抬,我家那口子也是读书人,也没见爹补贴什么!”
“ 想起我这辈子就觉得难受,大姐就生了个病秧子再无所出、沈家也没人说什么话,我这生不出孩子成日里叫那老虔婆指桑骂槐,”
“ 我没进门之前、陈家一个月都吃不上一回肉!如今锦衣玉食养着,也不想想是谁让她过上现在的好日子的!”
提起这事、蒋婷芳笑着问道:
“ 对了二姐,诚哥儿怎么样?可还好带?”
陈诚是陈述那妾室周姨娘生的孩子。
说到儿子、蒋婷春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不由得叹气开口道:
“ 那孩子好带得很,成日吃了睡睡了吃,谁抱着都是一副笑模样,”
“ 可一想到他是周姨娘的孩子,我这心里头膈应得很,那周姨娘农户出身,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那些勾栏做派!”
“ 夫君现在十日有八日都歇在她屋里,她倒是在人前装的做小伏低的样子,”
“ 今儿个还问说能不能过来看看诚哥儿,让我以要回娘家为由打发了。”
蒋婷芳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 二姐就是太要强了,陈家一家子都在你手上捏着,跟那么个妾室争长短做什么?”
“ 不是妹妹笑话你,但你的身子你也明白,多少汤药喝下去也难有起色,时间长了谁家都要受不了的,”
“ 万幸陈家还不敢随意休妻,你也识时务给他找了个妾室,这日子已经这样了,二姐就别计较那些琐事了,”
“ 诚哥儿是在你名下的,就是你嫡出的儿子,把心思放在外头的产业上将他教养长大、日后还愁没好日子过吗?”
“ 咱们商户确实是贱籍,但走到哪儿不也是银子说话吗?”
蒋婷春叹口气点点头,算是听进去了妹妹的话;
她们俩是被叫回来嘱咐这些话的,如今说完了自然是各回各家了。
一晃时间来到亥时、水乡镇就这么大,沈怀秋中举的消息早已传遍大街小巷;
沾亲带故的纷纷上门送礼讨喜,街坊邻里的也都包好了红鸡蛋前来;
沈达和两个儿媳妇忙了一下午,笑的脸都要僵了;
刚下学回来的沈青敛得知这事欣喜若狂,也跟着祖父他们忙活上了。
蒋家早已布置好了酒楼,今晚开始闭门关店,只等着姑爷回来摆酒;
沈娩毓依旧 “ 昏迷不醒 ” 蒋婷蓝哭肿了一双眼睛、被黄若依强行拉回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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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卯时初、天刚蒙蒙亮,沈达刚出了门去衙门,赶着就碰上一个小二向他跑来;
小二刚平复些气息、拱手行礼一脸喜色:
“ 县太爷快去镇子口!您家二公子回乡了!”
他是前来报信的跑腿小二,沈怀秋已经骑着高头大马走到衙门口了。
沈达神色一喜:
“ 这么快!快快快!带本官过去!”
小二笑着领人过去,欢喜的沈达连通知儿媳都忘了;
镇子口处人影窜动热闹非凡。
道路两旁百姓们早早地赶来,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人人脸上都带着欣喜翘首以盼;
声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
一支十人的小队威风凛凛、身着的乃是大内侍卫的官袍;
手中的仪仗威严庄重,“ 回避 ” “ 肃静 ” 的牌子高高举起;
衙役之后,是身着精致服饰的乐手,鼓乐之声不绝于耳。
恍惚间看到还有一位随行的年轻公子,一张脸生的极为好看,身着的是正四品官服;
但不知道这人是什么官职,只惹得一众姑娘红了脸小心打量。
众人簇拥中、沈达看见了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儿子;
沈怀秋面容俊美、身着大红色织锦云纹锦袍、胸前别着一朵红绸扎的花;
头上进士冠帽上嵌着一颗硕大的南海珍珠,在微光的映照下散发莹白光芒。
穷极一生所追求的梦想、在而立之年终得如愿,自是意气风发。
百姓们抢着恭贺:
“ 哎呦恭喜沈大人!贺喜沈大人呐!”
“ 进士之身、天子近臣!咱们水乡镇总算是出了条金龙啊!”
“ 大笑我就看沈大人是那块儿料!那书院学习门门功课都是一流啊!这是文曲星下凡了!”
“ 这日后前途一片光明啊!咱们老百姓也跟着沾光啊!”
“ 咱们水乡镇从没出过进士啊!万千学子脱颖而出,实乃沈县令教导有方啊!”
“ 哎呀沈大人与在下乃是同窗之谊,自来他就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人,有今日荣耀也不为惊讶 ”
“ 是啊是啊,多少进士都入不了内阁,到底是沈大人深得圣上眷顾!”
“ 瞧瞧咱们沈大人英姿不凡器宇轩昂,看着跟咱们就是两类人,人家有现在的成就也是命中注定啊!”
“ 是啊是啊!倒是蒋家大姑娘捡便宜喽 !”
“ 不成不成,明儿个我也得去蒋家随个份子,沾沾喜气啊!”
沈怀秋并未在意百姓如何议论,瞧见不远处眼眶泛红的父亲急忙翻身下马;
大内禁卫跟着他一道上前去。
沈怀秋快步走向父亲深深叩首:
“ 父亲!儿子没有辜负您老的期望!总算考取功名荣耀归来!”
这些年明里暗里说沈怀秋读书读傻了的多了去了,三十好几的人了就躺在家里读书也不想着养家,难免不为外人耻笑;
书院里他也是年纪最大的学子,同窗之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好在他未曾辜负全家人的期望,如今一雪前耻了。
沈达红着眼眶将儿子扶起来:
“ 好小子!咱们沈家有你也算光宗耀祖了!”
随后抬头看着身后那些护卫,正欲行礼被那几人一把拦住;
其中一人笑着上前拱手:
“ 沈县令不必多礼,陛下极为看重沈学士,此番我等皆是受陛下所托前来护送的,”
“ 南诏有沈学士这样的栋梁在、陛下甚是欣慰。”
沈达连忙拱手向天:
“ 陛下神武、福佑万民呐!沈达拜谢!”
随后笑着对那几人开口道:
“ 诸位若不嫌弃,还请随下官前去府上小住吧,怀秋还需要时间打点家中,届时再与诸位一同回去。”
那几人点点头,跟着沈达回家了。
辰时初已至——
得了消息的蒋婷蓝和黄若依带着沈青敛守在门口等候,三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随着锣鼓声近、许久未见的夫君闯入蒋婷蓝的眼眶;
黄若依欣喜的摇了摇她的臂弯:
“ 快瞧瞧!二弟回来了!当真是意气风发啊!”
蒋婷蓝看着沈怀秋就红了眼眶,外人只道他风光回乡、只有她看到夫君清瘦了不少;
京城再好也不是自己家,他上京又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平日里节俭惯了怕是也舍不得吃喝;
正红的衣衫衬得他越发丰神俊朗,望向妻子的眼里满是爱意;
沈怀秋同身后侍卫拱手示意后、快步向着妻子而去,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
再开口的声音都带着些颤抖:
“ 蓝娘! 为夫回来了。”
蒋婷蓝红了眼眶,顾念着身边还有外人在连忙轻轻推开:
“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一家人相互见礼寒暄后、彼此的眼中满是欣喜的泪水。
沈达走过来介绍皇家侍卫、蒋婷蓝等人又是赶忙行礼;
惦记着男女大防,沈青敛也顾不得同二叔寒暄,就跟着祖父将这几人安排住处去了。
沈怀秋左看右看不见自己的宝贝女儿,不由得拉着夫人的手问道:
“ 蓝娘,怎的不见娩毓啊?可是又病了?”
一说到这个、蒋婷蓝就又红了眼眶:
“ 昨天刚听说你中了的消息,娩毓就吐血晕倒了,到现在也没醒过来。”
沈怀秋急了、连忙对站在一旁含笑的俊秀公子行礼开口道:
“ 那正好了!下官劳烦谢医正为小女看诊!”
被唤做谢医正的男子、是太医院院首谢庆的嫡长子 —— 谢宴安,官居正四品太医院医正。
他生的一张好面皮,一双狭长的凤眸眼尾上挑,高挺的鼻梁下一张朱红薄唇,微微一笑足矣令女子红了脸。
今年不过弱冠之龄就子承父志,做了正四品的官员,在京城也是世家贵女所追捧的俊雅公子。
黄若依方才就在打量这人,如今看二弟都要行礼连忙拉着蒋婷蓝行礼。
谢宴安俊眉微挑、笑着摆摆手开口道:
“ 害 、瞧沈学士客气的,你跟陛下求来这道恩典,本官也只是奉命做事罢了,”
“ 那就请请二位夫人带个路,本官替家中小姐看看。”
蒋婷蓝心下大喜,但委实有些担心这年轻小公子的医术如何。
沈怀秋显然知道妻子的用意、笑着开口解释:
“ 当日金銮殿前、陛下问及一甲前二十名心中所求,为夫说家中有病重的女儿,”
“ 希望可以为她求得天下名医,不再饱受病痛折磨,”
“ 陛下甚是感动欣慰,特派了谢大人来为娩毓看诊,大人官居正四品太医院医正,实乃陛下仁德。”
蒋婷蓝好悬没站稳跌倒,被沈怀秋一把扶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新皇如此仁德;
正四品的大官也愿意派出来给臣子之女看诊,当真是皇恩浩荡啊!
顿时也顾不上别的了,连忙擦了擦眼泪领着人往里走。
黄若依也觉着晕乎乎的,勉强反应过来跟上他们;
二弟果然非池中之物,正四品的官若无恩典、她们这辈子也见不着啊;
顿时脚步都轻了许多,生怕惹了这位年轻的大人不快。
谢宴安轻笑着打量沈家宅子,嗯 !还不错,看着不是个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