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失控时,最冷静的那个就是主心骨,即便这个人是自小傻到大,突然不傻了的闺女。
宋长喜本就是没什么主见的人,你让他闷头干活行,费脑子的事是一点沾不上边。
他也赞成宋铮的提议,比起一直跟两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爬起来的尸体待一起,报官是最好的办法。
当官的一身正气,克邪祟,关键这两人本来就是官差,合该归衙门管。
说干就干,别等着路过有人发现,到时候有嘴说不清。
缓了缓,宋长喜就越过尸体哆哆嗦嗦卸骡子车上的东西去了。宋永庆想起晕过去的老娘和媳妇,抖着手过去,挨个掐人中。
宋春丫还在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六岁的孩子还不太懂死人为啥能跟他们一起赶路,只是害怕,娘和奶都昏倒了,她更害怕。
“春丫乖,你娘和你奶没事,就是害怕的紧晕过去了,一会就能醒,别怕啊。”
“爹,您快救救奶和娘,春丫要娘醒过来…..”
破庙沉寂下来,只有宋永庆一声一声唤老娘媳妇的声,以及宋长喜一趟趟往屋里搬东西。
家里所有银钱都在冯老太身上,衣服里缝了兜,贴身放着。养的活物不好带,走前都让宋长喜送去了村长那,好让村长帮着打听消息。
骡子车上都是些不值钱,但随时用得上的东西。
锅碗瓢勺,米面粮食,衣裳被子,装水的木桶,盛干粮的篮子,能防身的锄头耙子….总之,零零散散能带都带上了,满满当当一车。
收拾东西的时候宋家人就决定,一定要在梧桐镇等到宋子安的消息为止。
就,纯干等。
宋长喜一趟一趟往庙里收拾,完全没注意到宋铮还在两个死尸身上翻找,其实也是不敢多看。
只要一想到两个活生生的死人找到宋家村,还陪着他们走了一天路,他就头皮发麻,脚软,手也软。
他没注意到,那边,冯老太醒了。
老太太醒来后呆了许久才想起发生了啥事,惊骇之余,她下意识抬眼望去。
就见那两个官差还好生生的死在门口,而自家那傻孙女这会正伸手在两具尸体上摸来摸去。
摸到其中一人裤兜时,宋铮眼睛一亮,然后从中拽出个钱袋子。
发死人财多少有点不地道,但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她地道。
宋家穷,她更穷。
再说,银子换成口粮进了他们的肚子也算一件功德不是?她这是在为这俩官差积阴德。
“银子我就收下了,下去后记得报我名,投胎能省不少流程。”
宋铮把里面几块碎银倒出,又把空了的钱袋子塞回去。刚把银子揣怀里,突觉后背一道强烈的视线射来。
她一扭头,便直直对上了冯老太惊恐交加的眼神。
宋铮一愣,然后眨吧着大眼,抿唇,冲老太太露出了个自认为矜持的微笑。
“奶,您醒了?”
冯老太身子猛地一僵,目光惊惧中透着复杂,怔怔盯了宋铮半晌,眼珠子一翻,又晕了。
“哎?娘?娘啊?!”
宋永庆这边刚把媳妇掐醒,那边老娘又晕了,一阵手忙脚乱。
“娘?娘?这好好的咋又昏过去了?”
哪好?老太太表示没好。
自小傻到大的孙女突然开口唤她奶奶?
老太太觉得,她跟孙女指定得有一个被脏东西上了身!
宋铮摸了摸鼻子,宋家都是地道的庄稼人,朴实惯了,眼界摆在那,突然接触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害怕和不理解都是正常的。
想当初她刚当鬼那会儿,差点被鬼吓到魂飞魄散。
不过,如果事情真像她猜测的那样,宋家人就必须提前适应这些。
毕竟,以后的惊吓只会多不会少。
叹了口气,确定俩官差身上再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宋铮往一旁趔了趔,又开始琢磨起那封上任文书。
再次翻过来调过去看了许久,横竖没发现什么异常,她的视线落回下方那显眼的生辰八字上。
“辛丑年,八月十六,酉时。”
这便是宋子安的八字,原主和宋子安是双生子,一前一后出生,想来原主的生辰八字也差不离。
“辛丑年八月十六,酉时?”
突然想到什么,宋铮伸出左手开始掐算。
地府学来的本事,不精,胜在能用。
掐算了一遍又一遍,许久过后,她掐算的动作顿住,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眼中泛起精光。
辛丑年八月十六酉时,这个八字,阴气很重。
空有一身学识,没有实力背景和眼界,八字阴,命格硬,这种人最合适拿来做局。
宋铮看向文书上的印章,一个属府衙,一个属吏部,正儿八经的官印。
也就说,宋子安当县令一事是上面认可的。
可,为什么人又突然失踪了?真的是失踪?
是有人想让他当县令,有人不想他当县令?
一团乱麻,越琢磨越迷,宋铮咂吧了一下嘴,后脑勺跟着一阵发疼。
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问题出在梧桐县,但到底是不是,还得印证一下。
正好这时候宋长喜也把骡子车空出来了,宋永庆也把刘氏和冯老太重新掐醒,并告知了老太太宋铮被人伤到脑袋,因祸得福不傻了的事。
怕老娘承受不住再晕过去,宋永庆愣是没敢说他们昨天跟死人走了一道。
“娘,一会我跟大哥得去一趟县里,这事得处理了。”
冯老太没说话,靠在刘氏身上,看向门口商量对策的父女俩眼神一阵飘忽,呆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啥。
这里距离云水县县城二十多里地,骡子车不比马车的速度,一来一回天估摸都黑了。
宋铮的意思是,把尸体搬车板子上,她们在庙里等,由宋长喜和宋永庆赶着骡子车去一趟县城府衙,把人上交了。
这是最不耽搁时间的安排,宋长喜都懂,可一想到要跟两具会尸变的死人待一路……
“要不,还是让衙门的人来吧?咱要是乱动尸体,官差不信人倒在这咋办?”
看出他害怕,宋铮也没拆穿。
“爹啊,你也看到了,我哥这事不简单。以后指不定还会遇到啥呢,你得提前适应啊。”
宋长喜眼都直了,这种事遇到一次就够记一辈子,咋的以后还能遇到?
子安他,到底犯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