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帘子,挥了挥手:“进吧!”
白轻雾道了谢,一行五人进了城。
安阳县虽然不大,却热闹繁华,仿佛没受灾情乱世所扰。
街道上,一应商铺茶馆齐全,贩夫走卒沿街叫卖声不断。
白轻雾松了一口气,【乾坤布袋】里收着她和林氏的嫁妆银子,虽然没有点过数量,但是也不少。
只是在这乱世,粮食才是最宝贵的,有银子都怕花不出去。
这下好了,身上的银子有了用处,她可以多多采购一些物资,足够她们几人吃上个十年八载的。
容宝和雪宝被街道热闹的景象吸引,她们挤在马车前坐,转动着四颗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新奇的看着街边的小糖人,泥塑娃娃、竹编小花篮、甜糕,不停地喊道:“娘亲,梅姨,我要这个,我要那个!”
红梅跳下马车,一路帮她们买买买,直到马车里被塞得满满当当。
两个小团子这下可高兴坏了。
她们找了家客栈住下,开了两个相连的间房,方便照顾病人。
红梅又请了城里最好的郎中,给小姐和一起带来的男人看病。
郎中开了方子说:“娘子的病只是皮外伤不打紧,平日不要沾水,不干重活很快可结痂。只是床上那位小兄弟病得不轻,虽然也只是些皮外伤,但是他是新伤加旧伤,又有多处感染,要想痊愈至少也得养个把月。”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心下沉重。
她们自己逃难已艰难,他的伤又如此重。
怎么办?
夜里,待两宝都睡熟了。
白轻雾与红梅坐在油灯下,商量着床榻上那个男人的去留。
红梅说:“小姐,奴婢建议给他些银钱,让郎中每隔一日来给他换一次药,咱们行走在外,没城里安定,带着他一路颠簸,也不一定对他好。”
白轻雾点头:“说得有理,把他安置在此处更利于养病,只是不知他家在何处,可否还有亲人,若是有咱们可代他修书一封,找个亲人照顾他,更好!”
“咱们去问问?”
红梅说。
白轻雾靠近床沿,俯身问:“喂,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可还有家人?”
男人睁开眼,轻轻摇头。
“没有名字,没有家人?”
红梅瞪了他一眼,显然他不想说。
白轻雾摇头:“不想说就算了,这些银子你拿着,我会安排郎中两天来给你换一次药,也会给客栈交足一个月的房钱,让他每天给送些软烂的饭菜。以后你自己吃饭,好好养病。我们实在不方便带上你,以后各自安好吧。”
她把一包碎银子塞到他怀中,抬脚就要走。
谁知那男人却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衣角,挣扎着起身,哑着嗓子艰难开口:“不要……”
红梅见那男人不知好歹,竟敢扯住小姐不放,上前一步,直接扒下他的手,把白轻雾拉开半米远。
怒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家小姐好心救你,你还想得寸进尺?”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男人急了,挣扎着坐起了身。
他面色惶恐,满含歉意,眼神充满期待。
“别跟他一个病人计较,咱们走吧。”
白轻雾吹灭油灯,转身进了自己的客房。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匆匆忙忙去大街上采购物资,囤积粮草。
只要空间没有的物资她统统买了个遍,一点也不心疼银子。
银子算什么?乱世里,物资才是最有用的。
她把物资放在板车上,找了个无人的小巷,偷偷唤出【乾坤布袋】才将所有物品收入袋中。
红梅则给小小姐们洗澡梳头,从头到脚换了身干净衣服。
就这样忙到晚上,天黑了,她们不得不再住一晚。
翌日清晨,南行四人,驾着马车出了安阳县城。
大雪已不知下了多少日,主仆二人一路遇到往南逃难的村民越来越多。
一马平川的雪原上,蜿蜒行路的难民有人背着孩子,提着炊具,有人推着板车,带着生病的老母,还有人牵着牛羊,扛着锄头,浩浩荡荡,最少也有上百人。
在前世的记忆中,这种大规模的流民南迁应该三个月后,就算大雪提前到来,北蛮人还未攻破平城,南方屏障还在,他们是怎么想到南迁的呢?
这个疑惑一直困扰着她。
她让红梅放慢马车速度,跟一路行走的村民攀谈起来。
落在队伍后面的是一对母子,那妇人衣衫打着补丁,怀抱婴儿,脸色惨白,佝偻着身体拄拐慢行,身边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
白轻雾打起布帘子,关切问她:“这位娘子,我看你行走艰难,不如上马车暖暖身子,我们带你一程。”
那妇人原本迷茫的眼神瞬间散发出神采。
她扬起脸,感激的合并双手向白轻雾作揖:“多谢夫人,多谢夫人的善心。”
白轻雾把她扶上马车,又把烤热的馒头递给她和男孩才温声询问:“娘子,你这是刚生产完吧?为何也跟着队伍背井离乡出走呢?你家男人呢?”
那妇人啃了几口馒头,深陷的眸子看向她,慢慢开口:“夫人有所不知,我家男人被征兵去了北地,一多月前,我收到他的来信,信中说他正护送京城的大官往南边迁移,让我赶紧收拾东西也往南边走,去鄞州汇合。”
“鄞州?那些大官会去鄞州?”
“正是。”
白轻雾沉思:按这妇人所说,京城的大官携眷往南行,还有官兵护送,定然是朝廷组织的大规模迁移。
她瞳孔缩了缩,难道北蛮人已拿下京城,陛下和皇族宗亲都离开京城往南迁移了吗?
容宝和雪宝看着妇人怀中的小婴儿,小脸皱皱巴巴,红彤彤的,像个小老头,她们很好奇。
“娘亲,我小时候也这么丑吗?”,雪宝问。
白轻雾尴尬笑道:“你和姐姐生出来也是这样的,不丑,不丑,长长就好了。”
“哦。”
刚说完,小婴儿扭动着小身体嘤嘤哭起来。
那妇人忙掀开衣服,把乳*头塞到小婴儿口中,想让她安静一会。
谁知,那小婴儿“吧唧吧唧”吸吮两下,没有喝到奶水,又“嘤嘤”哭起来,越哭越大声。
妇人急了,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白轻雾,羞涩地说:“夫人莫怪,这孩子饿了,我也没有多少奶水,一时哄不住她。”
白轻雾见那孩子小脸哭一阵红一阵白,不由得心生怜悯。
柔声问:“你出来,没带些米糊糊吗?”
妇人低头抹泪:“咱们村干旱了一年,今年颗粒无收,我男人又不在家,家中实在艰难,哪里还有米粉这样的细粮熬糊糊,全部家当不过半袋麦子。”
说罢,看了一眼男孩怀里抱着一个包袱。
“出来十几日,麦子也吃了小半。”
女人的头埋得更深了。
“小宝宝好可怜,他一直在哭。”
容宝拉了拉白轻雾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妇人怀中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