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茵不会下去的。”
“阿茵只有少隐哥哥,少隐哥哥也只有阿茵。”
“阿茵才不要下去,不要丢下少隐哥哥。”
她贴着他,这会小脸埋进他的领口处,她说话的时候嘴角一张一合,上下嘴唇总能触碰到他的肌肤。
这还是裴循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不会丢下他吗?真的有人会不丢下他吗?他不知道这些话的真假,可他的心还是起了一点点涟漪。
八岁,裴家满门灭门之后,他就寄养在了舅舅的家中,舅舅和舅母家中并不富裕,一开始对他还不错,后来时间渐长,就开始看他不顺眼。
好几次,他们都将他放在了山内的破庙,想任由他自生自灭。
可他聪明,每次都能寻到路回去,这样反反复复被丢几次之后,舅母便直接纵容自己的孩子欺负他。
十一岁,他被舅母卖掉了。
他从不恨谁,唯独恨那个负了他母亲还给他下了寒毒的父亲。
十几年浮浮沉沉,他一个人走到了现在,他早已变得麻木寡淡,唯有时不时复发的寒毒在提醒着他,过去的一切,是真的。
“少隐哥哥,我真的好冷。”
少女开始哭泣,她有些受不住了,可她又心疼他。
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多少次了,他一个人又是怎么样忍受过来的?
裴循从过往记忆抽身,他努力想动,可怎么也动不了。
他听着她的哭声,只觉得吵,吵死了,可不知为何,他没再出声让她滚。
宋识茵后来直接睡着了,她是真的被冻昏过去了,倒是裴循,他一直都清醒着。
这一夜,过分漫长。
宋识茵时而觉得冷,时而觉得热,她睡得并不安稳,她将头枕在男人怀中,不舒服的时候就胡乱蹭。
裴循从一开始的烦躁不耐到后来直接忽视,毕竟他此刻什么都做不了。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裴循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一些。
他动了动,手脚确实能动了,不过被人抱了一晚,他早就麻了!缓了一会,裴循才抬起手。
他的眼睛也能看见一点了,不过有些模糊,他看着怀中的少女,此刻面颊酡红,她昏睡着。
裴循想,只要他现在手一动,她定能死绝。
宋识茵发现了他的秘密,该死。
男人的手慢慢朝她靠近,可就在要碰到她脖子的时候,他又停下来了,他的脑中不禁闪过昨晚她说的话:“阿茵不会丢下少隐哥哥的。”
此刻,少女手中还紧紧捏着一块糕点,她昨晚明明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可她还是没吃,她要将糕点留给他。
裴循的心不禁又跳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并不需要她的惺惺作态,更不需要她的关心。
可许久,他的手都没有动作。
时间慢慢流逝,好一会之后,他才收回手,罢了,他今日不杀她,若她再胡搅蛮缠,他当然杀死她。
裴循那张脸依旧惨白,他将宋识茵推开之后才慢慢起身。
趁着天还未大亮,他得先出宫。
压制寒毒的草药已经没了,这几日,他怕是得卧病在床了。
为了避免再发生昨晚的事情,他得快些离开。
临走前,裴循鬼使神差又回了头,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宋识茵,嘴角紧抿,他心中有某处坍塌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在意。
他想,日后他更得和宋识茵保持距离,像昨晚之事,更不可再发生一次。
……
裴循离开之后,宋识茵过了一会也醒了,她是被惊雨叫醒的。
“公主怎么浑身都这么烫?”
这是起了热症?
惊雨着急无比,眼中满是担心。
“裴循呢?”
她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身边,她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她应该照顾裴循才是,他身体那样不适。
“公主,奴婢看见太傅走了。”
若不是看见太傅走了,她也不敢进来。
“走了?”
他身体好了?
宋识茵着急想起身,下一刻却觉得头脑晕晕的,她站不稳,“公主,我们该回去了。”
再不回去,就惹人怀疑了,而且,公主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不好。
“好。”
也只能这样了。
宋识茵浑身都不舒服,她确实该好好休息了,不过,她还是觉得昨晚值得。
也不知道裴循现在怎么样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他。
“公主好好休息。”
惊雨打算去太医院请个太医,公主还得喝药。
“好。”这次,宋识茵没有拒绝。
她要喝药,早些好, 然后出宫去看裴循。
宋识茵喝了药之后就又昏昏沉沉的睡下了,这是退热症的药。
这一睡,她直接睡到了午后,醒来的时候,她全身出了汗,人也清醒了许多,她觉得自己好了。
裴循好了吗?
她心中担忧,眉头蹙紧。
今天怕是没有机会出宫了,她只能等明日了。
“惊雨,再给本宫熬一碗药来。”
为了病情不反复,她决定多喝一碗药。
另一边的裴循回到府中之后就直接昏迷了,他的寒毒又发作了,还比昨日更凶猛了。
暗一急坏了,可也没有办法,抑制寒毒的药草还没有找到,之前的早就用光了。
这寒毒发作起来很恐怖,很快,裴循身上又结了一层冰霜,他整个人处于无尽的痛苦中。
隔天,宋识茵就寻了一个机会出宫了,其实公主出宫也不是很难,只要请示皇后娘娘,她同意就行。
上辈子她谨小慎微,又无人撑腰,她将自己活成了一个透明人,被欺负的多了,她也就鲜少出现在人前,更别说去寻皇后娘娘要出宫。
这辈子第一次出宫,是为了裴循。
等宋识茵绕了几条路到裴府的时候,也才巳时。
裴循虽然是她的太傅,但终究男女有别,她出宫之后径直来裴府根本就不合规矩,因此,她才故意在街上多兜转了几圈。
待到差不多的时候,她才停了马车让惊雨去敲门了,裴府竟然连守大门的侍卫都没有。
开门的是暗一,他见到宋识茵的时候有些惊讶,公主怎么来了?
他给人请安,宋识茵却只关心裴循的状况:“他好些了吗?”
“本宫可以进去看他吗?”
她今日不确定他的情况,怕是要寝食难安。
“这……”
暗一不敢随便做主。
“公主等一等。”
暗一到底将人请了进去,让她在堂屋等着,而他自己去禀报了。
裴循早已失去意识,他陷入沉睡中,浑身结满冰霜,他听不见。
“本宫想去看看他。”
这一次,她不再询问,而是通知。
暗一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等他反应过来,宋识茵已经进屋了。
“少隐哥哥?”
少女看着他这副模样,瞬间心惊,这到底是为何?他看起来病得比昨夜还要严重。
“你们出去。”
宋识茵看着这样的裴循,都要心疼坏了,她将惊雨和暗一都赶走。
暗一本不想走,可……
完了,主子醒来的时候,他就完了。
宋识茵做了一个胆大的决定,她爬上了裴循的床,她继续给他暖身体。
昨天早上裴循能离开,是不是说明,她给他暖身体真的有用?
不管怎样,她都要继续验证一番。
寒冷将少女冻得瑟瑟发抖,很快,她的牙齿都在打颤了。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裴循,想看看他有没有恢复些,可惜,并没有,她想,应该是时间还不够。
“少隐哥哥,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一定救你。”
“少隐哥哥,真的好冷,你以后一定要娶我。”
她不想和亲,她的满腔爱意和勇气,都给了他一个人。
宋识茵将人越抱越紧,她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的传过去,她的脸色惨白,没多时,她又觉得头晕晕沉沉的了。
少女并不知道,昏睡中的裴循慢慢的有了一丝丝的意识。
他听见了她的话,也感受到了她紧紧抱着他的身体,他有一瞬间的暴怒,她怎么出宫了?还来他这里?
谁允许她上他的床的?怎能如此不知廉耻?太没有规矩了。
裴循很想醒过来将人推开,可那些温热确实让他……很舒服。
“少隐哥哥,你要快点醒过来。”
他的身子一直这样冻下去,他迟早会死。
少女软糯的声音响在耳边,让他的耳朵有些痒。
他想,他不会娶她的!她最好死心。
宋识茵这一暖床就暖了许久,她被冻到午时用膳时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
惊雨心疼坏了,可自家公主吃完饭就又去给人暖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午时过后,裴循竟然清醒了。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推来了宋识茵:“公主不该如此没有规矩。”
他出声便是呵斥。
他是太傅,教导她便是他的职责。
“还请公主回宫。”
日后最好不要踏入他这里半步,他不喜欢。
男人刚刚清醒,头还有些疼,这会,他满脸的不近人情。
“少隐哥哥怎么如此不近人情?”
“我替少隐哥哥暖了许久的身体,我们肌肤相亲,少隐哥哥醒来却翻脸不认人。”
“我会难过的。”
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看着他,这会真的很委屈。
可裴循依旧冷漠,她如此接近他,他没有杀了她已经够好了,她还敢说他翻脸不认人?呵,真是可笑。
她是不是蠢?
她难过不难过,又关他何事?
“公主谨言慎行。”
“好自为之。”
他不想多说什么,他和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裴循这会浑身都有些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令他烦躁,若不是宋识茵,他如何会这样?他真是一点都不想看见她。
“少隐哥……”哥。
宋识茵刚要开口,话却被人打断了:“公主自重。”
莫要再叫他少隐哥哥,他听着只觉得恶心。
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她都没有记住吗?记性不好?还是单纯愚蠢?
宋识茵被呵斥了一声,这会乖乖的站在原地,她久久不语,裴循他怎么越来越凶了?她好委屈。
她现在头都还昏沉着,她应该是又起了热症,他不关心她好不好就算了,连称呼都不让她喊了。
“那我以后唤你循郎?”
她决定继续得寸进尺。
循郎二字好像比少隐哥哥更亲密些?
裴循:“……”。
他额头上的青筋狂跳了几下,简直要疯了。
宋识茵是不懂他的意思吗?谁允许她乱叫的?简直不知廉耻。
“既然循郎醒了,那我便先走了。”
“循郎可不要太想我。”
“想我的话就进宫来瞧我。”
宋识茵眼巴巴的看着人,说完才起身。
裴循听着远去的脚步声,他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下一刻,他叫了暗一。
暗一确实失职了,被骂了二十军棍。
“日后再让她进来,便不必待在这了。”
他的身边不留废物。
处理完暗一,裴循才有空思考起寒毒,这会他想到了什么,愣住了。
这次的寒毒为何退得这般快?还有,他的眼睛也能看见了?
以往没有三日,寒毒不会消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识茵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看过很多医书,知道世上很多疑难杂症,很多解决方法也奇怪。
她给裴循暖身子对他的寒毒好像确实有点作用。
该不会解毒的方法就是……洞房吧?
世上有些毒确实只要男女交合就能解开,并不奇怪。
可……裴循中这样的毒,就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