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爽朗笑道:“陈老弟,老哥佩服,你可是咱们村里的头一例。你放心,我保准把这分家的事儿办得妥妥当当,公平公正。”
他目光扫视一圈,洪亮的声音在院内回荡:“大家都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去!”
众人一哄而散,走时不忘七嘴八舌地议论。
“里正是不是老糊涂了,跟着胡闹,万一咱们村的名声受影响咋整?”
“你说,待会儿他们会不会争家产争得头破血流?哈哈……”
见大家散去,里正望向陈金山,说道:“陈老弟,你先说说家里的产业和物件,心里大概咋个分法?”
陈金山颔首,怅然道:“先说田地,咱家一共有十亩水田,四亩旱地。东头的三亩水田、一亩旱地,交给老大。西头的,交给老二,靠山的,交给老三。剩余一亩水田、一亩旱地就交给我们老两口,养老傍身。日后我俩干不动了,再交由你们打理。”
兄弟三人眼眶湿润,连连表示以后定会给爹娘养老。
“再就是这房子。”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堂屋,“按照你们如今住的,各分得一间,这厨房、堂屋、柴房分给老大,我们老两口跟着老大过活,至于老二、老三,你们在这建厨房也好,重建新房也罢,由你们自行决定。”
李淑珍本想出声反对,但转念一想,若自己再闹,怕公婆改变主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家里的农具、厨具、牲畜等等,也都按人头分了。希望你们往后,不论是穷是富,都别忘了你们是手足兄弟,互相帮衬着,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交代完这一切,他低头,沉默不语。
里正转向众人,高声道:“大伙都清楚了吗?心里有啥想法,别藏着掖着,现在说出来,别日后闹出什么矛盾。”
李淑珍赶忙上前,说道:“里正大伯,这家里的积蓄还没说咋个分法呢?”
刘玉兰瞪了她一眼,厉声道:“这个咱们一家私底下说!”
她识趣地闭上嘴,退至陈涛身旁。
沉默良久,里正默认各方达成一致,遂从怀中掏出纸笔,边写边念:“今诸子长成,各立门户……”
一口气写了六份,将文书递给众人传阅,“大伙儿瞅瞅,没什么问题就签字画押吧。”
一家人大字不识一个,反正听着是没任何问题,皆依次按上手印。
里正满意地点点头,“妥了,从今儿起,各家就好好过日子。”
他将文书依次分发给三兄弟,递到陈金山手中时,神色郑重道:“陈老弟,这一份你收好,往后日子还长,这可是个保障。”
他双手接过,点头表示致谢。
另外两份,一份交由里正保管,一份放在祠堂。
将文书分发妥当,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转身正欲离开,陈金山拱手作揖道:“里正老哥,今日多亏有您主持公道,老弟万分感谢。”
他摆摆手,“陈老弟,客气了,身为里正,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说罢,走出丈许,又返回,郑重道:“对了,分家不光写个文书这么简单,你们还得去官府办理户籍分立、赋税变更的手续。”
众人连忙应下:“好,我们吃过早饭就去办。”
他这才放心转离去。
一轮红日缓缓从东边升起,给陈家小院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这场分家大事算是尘埃落定,日子总归要继续。
刘玉兰一扫方才的愁绪,扯着嗓子吩咐起来:“老二媳妇,今日轮到你做饭,你赶紧去厨房,把平时攒的白面都拿出来,做成面条,一人一碗,再每人卧上一个荷包蛋。”
李淑珍一听早上吃得这样丰盛,麻溜地撸起袖子,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厨房走去。
陈浪只觉浑身疲惫,身上的力气被抽干一大半,他轻声道:“我累了,想回房歇息。”
乔奕欢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地往房间走。
不多时,厨房里飘出面条的香气,一家人围坐在桌前,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刘玉兰神色复杂,说道:“今儿个这顿饭,算是咱们的散伙饭,从今往后,各家都要好好过日子。”
林姝心里一阵酸涩,三个儿媳里,属她在这个家待的最久。
乔奕欢默默扒拉碗里的面条,或许是她引起的蝴蝶效应,书里可没分家这个桥段,劝解道:“娘,这可不是散伙饭!虽说分了家,可咱们还是一家人,分家不分心,日子铁定越过越有盼头。”
“对,不是散伙,咱们一家啊,是要过新的日子。”
原本沉重的氛围一下变得轻松起来,众人享用了一顿有史以来最丰盛的早餐。
饭后,大家聚在堂屋。
刘玉兰从里屋捧出一个木盒,里面便是家中所有的银子。
她将银子分成四堆,说道:“这是咱家攒下的所有积蓄,统共四十两,这些年,建房子、买田地、娶媳妇等花费不少,现在按规矩分给你们兄弟几个。一人分得十二两,余下四两还有些铜板,算在我与你爹的养老钱。”
李淑珍倒吸一口凉气,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抠抠搜搜的婆婆,居然能悄无声息地攒下这么多银子。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陈涛,压低声音道:“咱娘可太能藏了,愣是一点风声也没透露。”
不止是她,其余人也瞪大双眼,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
陈涛忍不住开口:“娘,您怎么攒下这么多的?”
刘玉兰冷哼一声,厉声道:“问这么多干嘛?你的那份不要,孝敬娘也行!”
李淑珍一听,伸手将那堆银子搂在怀里,脸上堆满笑容:“娘,孝敬您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往后,您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她长这么大,身上从未超过一两银子,头一次拥有一笔巨款,笑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刘玉兰翻了个白眼,自己二儿媳什么尿性,她能不明白?光说不做的玩意儿!
摆摆手,说道:“拿上银子,都散了吧!”
四个女人不约而同地抓起银子,各自回房。
陈金山对此嗤之以鼻,又是三个怕媳妇的软蛋!
待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刘玉兰推开房门,左右张望一番,确认没人后,便轻手轻脚地往陈浪房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