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宣化门告急啊!”
传令兵凄厉的哭喊声在大殿中回荡,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刚刚被赵桓强行压下去的恐慌,如同瘟疫般再次蔓延开来。
“完了……宣化门若破,金贼……金贼就杀进来了!”
“快!快遣使!现在割地还来得及!”
“种老将军……连种老将军都顶不住了吗?”
李邦彦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就想再次跪地劝谏求和。他身后的几个主和派官员更是瑟瑟发抖,目光躲闪,仿佛已经看到金军的弯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空气中,传令兵带来的血腥味和殿外的寒风似乎更加浓烈了。
“慌什么!”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天塌不下来!”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殿下百官,尤其是在李邦彦那张惊惶失措的脸上停顿了片刻,冷声道:“宣化门未破,尔等便如同丧家之犬!大宋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陛下……”李邦彦张口欲言,却被赵桓冰冷的眼神逼得把话咽了回去。
赵桓不再理会他们,转向那名浑身浴血的传令兵,声音放缓却依旧带着紧迫感:“起来说话!宣化门具体战况如何?金贼投入多少兵力?用何种器械?种老将军现在何处?”
那传令兵被皇帝的镇定所感染,稍微定了定神,喘着粗气道:“回……回陛下!金贼……金贼出动了至少五千步卒,轮番冲击!他们……他们推出了十几辆巨大的‘填壕车’,不顾伤亡,强行用土石填平护城河!城头的砲石……砲石快打光了!滚木礌石也消耗严重!种老将军……老将军亲自在城头擂鼓督战,身上已中了流矢,还在死战不退!”
填壕车!
赵桓心中一沉。这种简陋却有效的攻城器械,在缺乏远程强力打击手段的时代,对守城方是巨大的威胁。一旦护城河被填平,金军就能直接蚁附攻城,到时候伤亡将急剧增加。
而种师道……这位年过七旬的老将,竟然已经负伤!他是如今汴京城防的中流砥柱,绝不能倒下!
“砲石将尽……”吴敏脸色凝重,上前一步,“陛下,京中武库尚有储备,但转运不易,且守城器械调度,一直由……”他看了李邦彦一眼,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赵桓瞬间明白,城防调度权,恐怕还掌握在主和派或者说太上皇的亲信手中!这就是掣肘!
“传朕旨意!”赵桓猛地站起身,小小的身躯在这一刻仿佛蕴含了无穷的力量,“张望!”
“奴婢在!”贴身太监张望连忙应声。
“拟旨!”赵桓的声音在大殿中清晰回荡,“擢升兵部侍郎李纲为尚书右丞,兼任东京留守,全权负责汴京城防事宜!所有禁军、厢军、武库、军械、粮草,皆由其调配!若有不从者,先斩后奏!”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李纲?!
那个因为反对割地,前不久刚被太上皇斥责,几乎被罢官的李纲?
让他全权负责城防?还赋予他先斩后奏之权?!
李邦彦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抬头:“陛下!万万不可!李纲性情刚直,骤然委以重任,恐……恐难服众!且城防大事,岂能……”
“住口!”赵桓厉声打断,目光如刀,“李邦彦,你是觉得朕的旨意不管用,还是觉得你比朕更懂谁能守城?!”
“臣……臣不敢!”李邦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涔涔而下。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位年轻皇帝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意!那不是装腔作势,而是真正的生杀予夺的威严!
“陛下圣明!”吴敏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知道,李纲是真正能担起责任的人!
“陛下!臣李纲,愿领此任!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一个洪亮而坚定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只见一个身着绯色官袍,面容刚毅的中年官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正是李纲!他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喧嚣,匆匆赶来。
赵桓看着李纲,这位历史上力挽狂澜却最终被排挤的忠臣,眼中闪过一丝激赏:“李卿,危难之际,受命于朝堂,汴京安危,数十万军民性命,皆系于你一身!”
“臣,万死不辞!”李纲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叩首。他能感受到,这位新君与传闻中那个懦弱的形象截然不同!那眼神中的信任和决绝,让他沉寂已久的热血再次沸腾!
“好!”赵桓沉声道,“朕给你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内,朕要看到援军抵达宣化门!要看到砲石重新怒吼!告诉种老将军,援军随后就到,让他务必坚守!”
“臣遵旨!”李纲领命,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赵桓叫住他,声音低沉却有力,“记住,对于任何畏缩不前、临阵脱逃、甚至暗通款曲者,不必请示,立斩无赦!朕,给你这个权力!”
“臣,明白!”李纲再次一拜,眼中精光一闪,大步离去,背影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看着李纲离去的背影,赵桓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弦依旧紧绷。提拔李纲只是第一步,解决了指挥权的问题。但真正的危机在于兵力和士气。
“吴敏。”赵桓转向兵部尚书。
“臣在。”
“城中可用之兵,尚有多少?士气如何?”赵桓问道,这个问题至关重要。历史上的禁军,在金兵围城时表现堪称灾难。
吴敏面露难色,躬身道:“回陛下,禁军号称数十万,然……然大多疏于操练,缺额严重。真正能战之士,恐不足十万。且连日金兵势大,城中谣言四起,军心……军心浮动。”
不足十万能战之兵?还要分守汴京四面城墙?赵桓的心沉了下去。这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浮动?”赵桓冷笑,“我看是有些人巴不得城破,好去当金人的顺民吧!”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李邦彦一派,那些官员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传朕旨意!”赵桓的声音再次提高,“命殿前都指挥使王宗濋,即刻整顿内城兵马,但有妖言惑众、动摇军心者,立斩!命各城门守将,严查奸细,闭门不出者,以通敌论处!”
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发出,清晰、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
大殿内的气氛彻底变了。之前的慌乱和争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肃杀和紧张。主和派噤若寒蝉,主战派精神大振,而更多的中间派,则在惊愕之后,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年轻的皇帝。
然而,就在命令刚刚传达下去,殿门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小黄门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声音尖利而惶恐:
“陛下!不好了!太……太上皇派人传旨,命……命陛下立刻停止抵抗,开城……开城迎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