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注水很快,私人管家到浴室时,檀莞茜已经从淋浴间的地板转移到浴缸里。
整个人泡在寒冬腊月凛冽刺骨的冰水中,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小脸惨白冰冷,唇瓣微微泛青。
但身体深处的渴望却仿佛和她作对,迟迟不肯消退。
她总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下一秒就能溺死在这浴缸里。
以至于两名女孩叫了她多次,她都没听见。
直到两人走到浴缸边,伸手去碰她,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应激般转过身体,往旁边一躲,拉开和她们的距离。
浴缸的水因她的动作哗啦作响,像在暴风中剧烈翻涌的海浪。
她泡在水里,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双眼睁得很大,冰冷冷的。
戒备警惕地看向两人,似一只被激怒的,张牙舞爪的幼兽,用她柔弱的力量,恐吓靠近她领地的敌人。
私人管家立马在浴缸边蹲下,放低姿态,柔声安抚她:“您别怕,我叫秦鹭,是景先生这段时间的酒店私人管家,这位是我的同事。”
她微笑着:“景先生就是刚才带你进房间的人,是他让我们来帮你的。我们不会伤害你。”
檀莞茜死死咬紧牙关,冷漠倔强的眼半信半疑往浴室门口看。
察觉到她的视线,秦鹭柔声问她:“你是想见景先生吗?他就在会客厅,我可以帮你去叫他。”
檀莞茜思索片刻,最后轻轻摇了摇头,颤声问:“你们……怎么帮我?”
–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骤然碎裂,可能是自尊,可能是屈辱,可能是不甘,又或者是那些死死压抑的委屈和疼痛,自傲和坚强。
它们具象化成一柄锋利的剑,一头狰狞的野兽,生生撕碎她的身体。
秦鹭展开双臂环住她,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轻轻抚摸她被冷水泡得如冰块一般的后背,告诉她:“没事的,不用害怕,医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檀莞茜紧紧攥着她的制服,呜咽着用力咬在她肩上。
紧闭的双眼中,眼泪流得更凶,似夏季滂沱暴雨。
那低低的,崩溃的呜咽很难不传到客厅,陶景珩面无表情站在全景落地窗前,马甲包裹他宽阔的肩背和紧劲的腰腹,抬起腕表细数时间。
居然才过去五分钟。
门口传来刷卡解锁的声音,郑光裕拿着装订好的牛皮文件袋进来。
他是陶景珩的私人专职管家,算是照看他长大的人。
年近五十,穿着合体的西服,大衣,略带银丝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宽厚而慈祥。
陶景珩接手集团事务以来,他便一直跟在他身边,负责他的日常私务,处理他的人情往来,包括亲友,合作伙伴的私下接见。
刚才送陶景珩回酒店之后,他在楼下稍等了一会儿,接到合作方送来的已经签名盖章的合同。
正准备将文件交给陶景珩,忽然听到房间内压低的呜咽声,整个人怔在原地,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很快,那阵哭声又响起,压抑着,持续不断。
郑光裕大惊失色,怀疑自己进错了房间。
可面朝他踱步而来的人确实是他家少爷,老管家眼尖地看见被他扯得松松垮垮的领带,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从小到大,他家少爷的仪表什么时候这么糟糕混乱过?
好半晌,他老人家才压着内心的震撼,苦口婆心劝道:“少爷,一个集团走向衰败的标志之一就是掌权人乱搞女人。”
陶景珩脚步微顿,镜片后黑沉的眸染上无奈,语调悠然道:“裕叔,你真是越老越会说话了。”
裕叔:“……”
陶景珩接过文件袋,慢条斯理拆开缠绕其上的棉线,语气淡然:“是意外,和我没关系。”
裕叔明显不信,看着面前人挺拔的身形,欲言又止,最后没止住:“少爷,即便在酒店,你也应该注意仪表。”他语重心长,“领带乱了。”
陶景珩:“……”
他转身往会客厅走,抬手解开领带,自脖颈抽取而出,还不忘叮嘱:“裕叔,非礼勿听,为了避免你夫人乱想,我建议你戴上耳塞。”
裕叔:“……”
他老人家确实不太适合听这种声音,从善如流戴上耳塞。
陶景珩抬眸瞥一眼,唇角轻牵,笑意懒散。
不多时,门铃被按响,陶景珩往大门方向瞥一眼。
裕叔了然,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房务总监,看起来有些紧张,见开门的是裕叔,悄悄松口气:“郑先生,陶董让我查的监控查到了。”
考虑到房内情形,裕叔让他稍等,自己折返去告诉陶景珩。
很快,陶景珩带着裕叔一起过来,总监立马站军姿,后脖颈的皮都绷紧了。
摘掉领带,陶景珩的衬衫也解了一颗扣子,脖颈修长,挺直。没什么情绪道:“去花园说。”
顶楼户外有公共花园,无边泳池和住客休息区。
户外风大,冰冷寒凉。陶景珩外面只穿一件大衣,长腿交叠坐在花园休息椅上。
总监立马躬身,将平板打开,调出画面。
23点05分,一名五十来岁的男性从电梯出来。
23点08分,刷卡进入1003号房。
23点10分,檀莞茜跌跌撞撞自1003号房出来。
23点11分,她在拐角遇到陶景珩,向他求助,紧接着被他带入房间。
23点12分,王宜年捂着鲜血直流的头,出现在拐角,面目狰狞,嘴里还在叫骂。
23点14分,他消失在下一个拐角。
视频播放完,总监立马点开下一段监控,时间显示,檀莞茜于今晚22点10分刷卡进入1003号房。
总监按了暂停,立马道:“陶董,1003号房是五天前一名叫何婧的女士预定的。今晚七点用檀莞茜的身份办理入住,向前台拿了两张房卡。”
“在檀小姐之后进入房间的人,叫王宜年。在澜湾的会员系统内,是一名影视投资人。就在刚才,他向我打电话投诉酒店安保漏洞,致使他受伤,要求报警,并要求我们协助他查找伤害他的人。”
总监说完,悄悄松了口气,等着大老板接下来的吩咐。
澜湾世纪是国际超大型高端连锁酒店,但也只是明卓集团旗下一部分产业。
澜湾每间酒店有酒店总经理,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即陶景珩入住滨城澜湾世纪时亲自接待的人。
酒店总经理头上还有区域运营总监,品牌副总裁,再之后是各个大区总裁,再往上才是集团酒店董事会成员,以及最后的掌舵者——明卓集团执行董事陶景珩。
而他这辈子连澜湾品牌副总裁的面都没见过,更别提直接直面幕后掌舵人了,生怕出一点差错,惹太子爷不高兴。
果然,陶景珩听完后,面色愈发冷沉。
随后嗤笑一声,问:“王先生现在情况如何?”
经理答:“已经送去医院包扎急救了。”
陶景珩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声音在冷风中愈发冷淡:“派代表好好慰问。”
总监拿不准大老板的意思,但知道今晚的事必不能舍小保大,便小心翼翼询问:“那檀小姐那边……”
“我来处理。”
总监长长松了口气:“好,我现在就派人去医院探望。”
理清事情始末,房务总监如历劫一般,快乐退场。
闲杂人等离开后,陶景珩掏出手机,边打电话边往房间走。
短暂的两声“嘟”之后,被人接起,里面传来活力十足的女孩声音:“哦莫,我亲爱的葛格,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是想妹宝了吗?”
陶景珩唇边溢出散漫一声笑,语调柔和:“算是吧。”
“切!”对面对他的回答表示不满,直截了当问,“不想我干嘛打电话给我?”
陶景珩笑意宠溺:“给你投资,要不要?”
“嗯?!”对面明显兴奋了,“要要要!谁会嫌钱多啊,哥,你准备给我投多少?”
陶景珩毫无底线:“想要多少给多少,不过有一个条件。”
“别说一个!一百个我都答应!”
陶景珩收了点笑,问:“认识王宜年吗?”
“那老登啊,”陶景妍嘴里满是嫌弃,“知道啊,圈内小有名气的出品人和投资人,有一家影视投资公司,眼光不错,这几年投了几部爆款剧,估计赚得不少。”
“不过是个老流氓,男女不忌,只要长得好看,小生小花都睡。听说性癖还挺糟糕,反正不是个好东西。”
陶景妍疑惑:“哥,你问这个干嘛?”
陶景珩彻底收了笑,眼神冷下去,语调却还是慢条斯理的,像在逗人玩:“没什么,只是作为给你投资的条件,从今天起,他投什么项目,你就抢哪个项目,目的是把他踢出局。”
“如果抢不到就想办法把他参投的项目都搞黄,要是能让他的公司破产,哥哥给你买钻石矿。”
他散漫道:“我要他哭天无路,求地无门。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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