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吴妈妈哭嚎着离开倚绿园，的确是去揽梅苑了。
而到了揽梅苑，她松开已经明显红肿起来的脸，添油加醋的告了林蕙一状，末了又跪下给沈氏磕头，求沈氏给她做主。
看着吴妈妈的脸，沈氏都惊了。
吴妈妈曾是她的陪嫁丫鬟，后来嫁人生了孩子，又做了辂哥儿的奶嬷嬷。
她不仅是赵家的老人，她还是赵家的功臣！
便是吴妈妈犯再大的错也该给些体面，可林氏居然说打就打，还打的是最侮辱人的脸！
沈氏震惊过后，几乎快压不住翘起的嘴角。
林氏可真是作死。
她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沈氏努力压着嘴角的笑，立刻叫人给吴妈妈请大夫：“快去回春堂请大夫来，请他们最好的杨大夫，快！”
又亲自扶吴妈妈起身：“别跪了，快起来。你放心，你是辂哥儿的奶嬷嬷，林氏这般对你，别说我了，就是辂哥儿也不能让。你别急，先坐一会儿，一切待看了大夫再说。”
要等大爷回来吗？
可她这脸只是被打了一巴掌，虽然看着吓人，但其实压根不算什么伤。
大爷……就算没被林氏色迷心窍，可也是真心喜欢林氏的脸，林氏的身子。
他出面，能给她想要的公道吗？
吴妈妈怀疑，因而脸上便挂了失望。
一旁随沈氏学管家的赵玉蓉也失望：“娘，吴妈妈都被打成这样了，还等什么大哥啊，您现在就该拿了林氏来问话！”
“吴妈妈可是大哥的奶嬷嬷，林氏这是犯了大错，便是罚她去跪三天三夜祠堂也不为过的！”
沈氏不由叹气，或许她的聪明和好心性全都被长子辂哥儿遗传了，因此辂哥儿沉稳聪慧，是让她骄傲的存在。
但次子轲哥儿和小女阿蓉，一个年已二十才勉强考中秀才，一个及笄之年还这般冲动没耐性，简直让她操碎了心！
尤其是阿蓉，再过两年就得嫁了，还这样可不行。
沈氏耐着性子教女儿：“阿蓉，做事眼光要放长远点，我的目的仅是罚林氏跪祠堂吗？不是的，我的目的是赶走她！”
“她昨儿对我不敬，已经惹了你大哥不快，今日又动手打吴妈妈，她这是慌了，所以才犯这么大的错。”
“人越慌，越容易犯错。而她越犯错，你大哥会越不喜。吴妈妈这事，我若是处置了，不论轻重，你大哥都不会再处置。所以我不能处置，得留着让你大哥来。”
“吴妈妈是他奶嬷嬷，他处置得太轻，不仅对不住吴妈妈，也会寒他身边其他人的心。”
赵玉蓉：“所以大哥肯定会从重处置！”
沈氏颔首：“但他处置得重了，林氏就会伤心。”
“伤心了，就会跟大哥有隔阂，而夫妻感情不好了，不论她是怕还是气，都会做更多错事！”赵玉蓉都学会抢答了。
沈氏终于满意地笑起来。
吴妈妈也回过味来了，由衷道：“夫人，还是您英明！”
林氏那小贱蹄子，本就配不上大爷，回头大爷若是能把她休了，那才是对她这一巴掌最好的报复！
沈氏也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你且放心，你这一巴掌的仇，我定会让你讨回来。”
那肯定，林氏的爹只是个屡试不中的老秀才而已，若是被休了，便是她自个儿也有能耐让林氏跪下给她磕头！
吴妈妈心里得意，想要笑，刚扯嘴角就疼得哎哟叫了声。
沈氏便道：“你这伤势实在不轻，回头得让杨大夫仔细看看，给你多上点药。”
吴妈妈一点就通，这是让她造假伤得重，好让大爷看呢！
“老奴记下了，多谢夫人。”她说道。
……
吴妈妈上午那一跑，就一整日没再回倚绿园。
有了林蕙的陪伴和安慰，绿竹算是平静的过了一天。
但临近傍晚，快到赵承辂下衙回府的时辰时，她还是再次提起心，坐立难安，无数次往倚绿园的大门口看。
林蕙却很淡定，她觉得她好像一下变了性子。
毕竟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还能再坏到哪里去呢？
被休吗？
按她的梦境，曹莹莹母子进府后，她或许也快被休了。
赵承辂总不至于要她的命。
何况绿竹的卖身契在她手里，再坏再坏，她还可以把绿竹送回娘家去。
娘家不愿意接受她，一个免费的丫鬟应该愿意接受。
林蕙这个下午没睡，她撑着困倦的眼皮，陪绿竹一直等到暮色四合，赵承辂终于回倚绿园。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吴妈妈没跟着一起。
而他的脸色很差。
林蕙嫁进赵家三年，第一次看见他脸色这么差。
看来她打吴妈妈一事，真的惹到他了。
林蕙没出息的还是怕了，不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后果，而是看见他这样生气，她本能害怕，三年来养成的下意识行为。
不过她还是收回视线，端坐在桌边没动。
绿竹却吓得面色煞白，结巴着行礼道：“大、大爷。”
赵承辂没看她，只沉声道：“下去。”
绿竹没动，她怕赵承辂把打吴妈妈的罪全怪在林蕙身上。
林蕙心下一暖。
她想着护绿竹，绿竹也想着护她，哪怕明明很害怕。
林蕙一点一点挺直腰背：“绿竹，没事，你先下去。”
林蕙不仅语气笃定，她还冲绿竹笑了下。
绿竹这才犹豫着退了下去。
和昨晚一样，屋里又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了。
但和昨晚不同的是，这一次林蕙抬起头，直直看向已经坐在对面的赵承辂。虽然看到他那张隐含怒意的脸时，她紧张地握紧了拳头，但却没躲开。
林蕙不知道，她的眼里除了有胆怯，也有明显的怒。
怒赵承辂在未婚时行为不规矩，现在要接外室母子回府，让她承担后果。
怒沈氏和赵玉蓉看不上她，欺负她，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怒就连吴妈妈一个做下人的，也仗着是赵承辂奶嬷嬷的身份，而敢当面侮辱她，当她是死了一样颠倒黑白要打绿竹！
她内心深处的怒，即便她忍着，也一样从眼里透了出来。
因此看着她的眼，赵承辂反倒是一点一点散了大半火气。
他想，林蕙三年来一直规规矩矩，上孝敬他父母，下体恤伺候他和她的下人，三年来她不曾犯过什么严重的错。
而这次，她的确做错了，可……也是情有可原。
赵承辂叹了口气，无奈道：“蕙娘，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你再怎样生气，也不该对吴妈妈动手。”
“她毕竟是我的奶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