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林]将内鬼找了出来，是个新人，同时也是“邪性”里的人，待身份暴露后，他变成了高级邪灵。
那一夜，厮杀声穿透了屋处的雨，他的刀刃上还有些未滴落的血，是高级邪灵脖颈上的黑血，待饮血刃吸食干净，那最后一点的痕迹也不在了。
许年在得知了是[磨林]亲手除掉了内鬼以后，叫来了严臣和樊音一起商讨这件事。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窗外，许年办公室的顶灯却亮得刺眼，将三人脸上的凝重照得无所遁形。
严臣刚刚回来，领口还沾着些夜风里的凉意，他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声音带着惯有的冷硬：“新人入职时的背景审查是我亲自过的，履历干净得像张白纸，而那推荐信也没有任何问题。”
樊音翻动着桌上的档案，指尖在“邪性”成员标记处停顿：
“但他右手虎口处有个极其细微的蛇形纹身，不是‘邪性’里一般成员的标记。这种纹身用特殊染料制成，常规体检根本查不出来。”
他抬眼看向许年。
“[磨林]在动手时，对方袖口被划开，正好暴露在走廊的消毒紫外灯下，这才让纹身现了形。”
“更麻烦的是他的转化速度。”
许年的声音带着疲惫，他将一份尸检报告推到两人面前。
“从身份暴露到完全转化为高级邪灵，只用了三分十七秒。
普通‘邪性’成员的转化至少需要十分钟，这说明他是‘邪性’最新的研发成果，完全远超我们的预估，很可能是‘邪性’安插在核心部门的棋子。”
许年揉了揉眉心，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拍打玻璃，像某种无声的警告，他继续说道：
“[磨林]说，对方在被斩杀前，反复念叨着‘门要开了’。结合他接触的信息来看，‘邪性’很可能在策划针对镇邪的行动，而这个新人，只是他们试探我们防线的第一步。”
他将档案合上，声音陡然沉了下来。
“从现在开始，所有核心资料启动三级加密，每个人的权限重新核验——我们必须在‘门开’之前，找到藏在暗处的更多鬼。不过，镇邪的行动所有人就都先别管了”
接下来，他们商讨起了萧组长空缺职位的人选。檀木会议桌的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许年指尖叩在桌面的纹路里，声音压得很低：
“萧组长的位置空了有几天了，‘邪性‘那边已经在蠢蠢欲动，这个位置必须尽快填上。”
严臣将三份履历推到中央，最上面那份的照片里，[磨林]正垂眸擦拭着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刃，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
“论实战能力，[磨林]从入职一直到上个月，一共斩了三千只邪灵，其中四分之一都是高级邪灵，战功摆在这儿。”
他顿了顿，指腹点在履历的空白处，“但他，曾经为了[无言]放跑了一只高级邪灵，那只邪灵到现在还不知所踪。”
樊音翻开另一份档案，纸页沙沙作响：
“张副队资历够深，跟着萧组长的时间最久，行事稳当，底下人也服他。”
他抬眼看向两人，顿了顿。
“可他死了，死在了北域，是在变成高级邪灵后被斩杀的，[无言]那家伙似乎还隐瞒了不少。”
许年沉默着转动指间的钢笔，笔帽在桌面上转出细碎的声响。窗外的天光渐渐暗下来，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纸上，像幅凝固的剪影。
“[磨林]违抗命令那次——”
他忽然开口，钢笔停在半空。
“后来查明是因为[无言]过度使用了那禁忌的力量，在此情况下他没办法脱身去追那邪灵，如果再晚上一刻，[无言]可能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严臣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樊音轻轻合上档案：
“他人确实不错，基本上每次都是他冲在最前面，免去了不少不必要的伤亡，不过，[无言]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只可惜，现在被降了级。”
会议桌陷入长久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卷着雨丝敲在玻璃上。许年终于将钢笔放下，指尖在[磨林]的履历上重重一点：
“就他。”
他抬眼看向两人，目光沉定，
“只要用对了地方就是利刃，总好过在温水里泡成钝刀。通知下去，直接宣布任命。”
严臣和樊音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檀木桌的纹路里，仿佛还残留着萧组长离开组织前留下的气息，而新的名字即将刻进这里，带着尚未出鞘的锋芒。
而此时，在宿舍那张柔软的床上，躺着的叶灵悠悠转醒。她眨了眨眼睛，眼神逐渐聚焦，意识也慢慢恢复。
距离她昏迷，如今已经快两日了。她动了一下脚，感觉有点疼痛，她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脚望去，上面还缠着绷带。
叶灵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随后便朝着苏瑶的方向轻唤她的真名，声音虽带着刚苏醒的虚弱，却清晰可闻。
正在不远处整理物品的苏瑶听到这声呼唤，身形一顿，随即快步走到叶灵床边。
可刚到床边，她突然反应过来，眉头微蹙，心中满是疑惑：叶灵是怎么知道自己真名的？
要知道，平日里称呼自己的是[消寂]。
叶灵看到苏瑶愣住的模样，心中一慌，以为自己叫错了，赶忙说道：
“我……我是不是叫错了？”
苏瑶看着叶灵，心中念头急转，猜测道：
“叶灵，你是不是之前在林疏影附身期间，一直都很清醒呀？”
叶灵有点疑惑，她反问了苏瑶：
“林疏影是谁，我被她附身了，是什么时候？”
“那你记不记得，自己被邪灵拖走后，是你大哥将你给救回来的，而在那之后，你就被林疏影给附身了，现在我只想知道，在被附身期间你到底是不是清醒的？”
叶灵的脸色“唰”地褪尽血色，她望着苏瑶，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被……被附身的时候……”
记忆像被打碎的玻璃，锋利的碎片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想起那些不受控制的举动——自己拿着罪业剑在沙鲸腹中不断地与那强大的邪灵进行着战斗。
“我醒着。”
叶灵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就像……像坐在玻璃罐里看自己演戏。可我哪里能分得清哪些是她的，哪些是我的。”
她忽然抓住苏瑶的手腕，掌心烫得惊人。
“我甚至记得她附在我身上时，轻轻抱了大哥一下，这是我想做却一直没敢做的事，但她帮我完成了。”
窗外的阳光恰好移过她的脸，照出眼底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叶灵忽然松开手，蜷缩着退到床边，抱住膝盖：
“苏瑶，你说……那些事，到底算她做的，还是算我做的？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害了大家。”
苏瑶见状，用手轻轻抚摸了她的后背，叶灵的肩膀还在微微耸动，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苏瑶的掌心带着温煦的暖意，顺着她的脊背轻轻上下摩挲着，像安抚一片被风吹皱的湖面。终于她没有那么激动了。
但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在之后又问了叶灵一个问题，是之前自己和叶城的对话内容。
“你知不知道你的体内其实沉寂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而这力量的来源是一把名为罪业剑的特殊法器，但如果使用不当，就会被它掌控，成为[罪业]。”
“你说的这些，我知道。后面虽然没有成为[罪业]，但却被林疏影给附身了，对吧。”
没想到，叶灵竟真的答了出来，连后面的一些事都知道。苏瑶心中暗喜，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
随后，她们又闲聊了几句，气氛逐渐轻松起来。叶灵正拿着苏瑶放在床头的绿豆糕，含糊不清地说着昨晚做的梦——梦里她和大哥去了茂密的树林，萤火虫落在他肩上，像星星掉了下来。苏瑶刚笑着应了句“这梦不挺好的”，敲门声就响了。
门外是后勤部的小陈，脸上带着惯有的谨慎：
“[消寂]，刚收到的重要文件，[磨林]组长那边转过来的，说是从[无言]那拿来的，只能让你看。”
文件袋是深灰色的，封口处盖着红色的“密”字章。苏瑶接过时，指尖触到袋内硬物的轮廓，不像是普通纸张。
她谢过小陈，关上门转身时，叶灵已经放下糕点，眼神里的轻松淡了大半：
“是……和‘邪性’有关的吗？”
苏瑶没立刻回答，指尖在封口处顿了顿。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文件袋上投下细长的光带，像道无声的分割线，将刚才短暂的轻松与即将到来的沉重，清清楚楚地隔开。
苏瑶回到床边，打开文件一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文件上详细记录着当年她父母那场火灾的真相，竟是焚焰和炎魔这两个高级邪灵所为。
但是心中疑惑：它们两个加起来才是第四个人吗？
她的手微微颤抖，继续往下看，上面写道，它们原本也想烧死迟渊，可最终迟渊没死，而是用了特殊手段将自己变成了改造人，而后加入了“邪性”这个组织。不仅如此，迟渊之前越狱也是靠了它们的帮助。
看到此刻她心想着：那么自己又算什么？迟渊一时兴起才做了那些事？
文件还提及，这两个高级邪灵还能融合成更强的形态——焚炎魔，那是真正的特级邪灵。
这下她彻底感到震惊：当时在沙鲸腹中遇到的那只强大邪灵，其实还没有达到特级邪灵的实力吗？
它只出现过一次，但那一次，它烧毁了一片三千公顷的森林，直到现在，那片森林的余火还在燃烧。
苏瑶看完，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闪过愤怒与震惊。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没想到啊。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不过还是有不少细节不明，这与‘邪性’的斗争，看来远比想象中艰难。”
叶灵在一旁看着苏瑶，有一点不放心她，说道：
“苏……苏瑶，这个好像是……是大哥收集的，你……你看懂了？什么情况！”
苏瑶看着叶灵的样子好像变得不太对劲，自己在按住她颤抖的肩膀时，指尖能摸到她后背绷得像块铁板。
苏瑶随即走向了医疗箱，从中取出了一支镇定剂。趁叶灵分神的瞬间，冰凉的针尖已经刺入她上臂的静脉。镇定剂推注得很快，不过几秒，叶灵眼里的慌乱就像被潮水漫过的沙画，渐渐模糊下去。
可是她为什么会变得异常呢？
苏瑶小心地扶着叶灵的腰，让她慢慢躺回床上。
刚盖好薄被，目光就落在了叶灵的脚踝处——原本缠着的白色绷带松松散散地搭在床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落了大半。但里面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
她又重新拿起了那还没有看完的文件。
“这些文件里资料原来是叶城帮忙收集的，接下来的是——极道教！”
苏瑶瞪大了双眼，这个极道教比“邪性”要古老多了。
纸张在苏瑶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沙沙声，“极道教”三个字旁边附着的古旧图腾让她脊背发凉——那是个由扭曲符文组成的圆环，中间嵌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
“百年前突然销声匿迹……”
她喃喃念着文件里的记载，下面是叶城写的猜测：“邪性”的初代首领可能曾是某个神秘教派的叛徒，而这个神秘教派或许就是极道教。
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下一页的内容。
“念神魔”三个字是用朱砂写的，墨迹仿佛还带着腥气，旁边标注着：极道教最终祭品，以万灵怨念为食，以信徒血肉为壤，百年苏醒一次，醒则人间炼狱。只在一念之间，既能成神，又能化魔！
窗外的阳光又一次照了进来，照在资料最后那张模糊的画像上。画中黑影没有实体，仿佛有三张诡异的面容搭配着六臂在雾里沉浮，每双眼睛都盯着她，仿佛能穿透纸张，钻进人的骨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