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再怎么刻薄无情，至少帮她扳倒一个大仇人。
敌人的敌人，算朋友……吧？
文华殿大门打开。
紫檀木门的厚重古朴，金砖的幽冷光泽，处处昭示着主人的高贵和不近人情。
姜明黛进殿下跪：“奴婢姜明黛，拜见吾皇。”
话音未落，上头有茶杯被打翻的声音。
空气异常安静。
衣物轻微的摩挲声在高大空旷的殿宇里显得尤其清晰。
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
姜明黛咽了咽口水，按规矩跪在那里，头都没抬。
有些上位者，是很反感奴仆打量他们容貌的，以此来彰显自己的高贵。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温雅的年轻男子清了清嗓子。
“姜明黛，你说原任宣府总兵官陆振，是你叔父？”
看来这就是新帝了，听声音，怎么没有传说中的刻薄霸道狠辣无情呢？
反而有几分温和，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是。”
“你姓姜，他姓陆，如何是叔侄？”
“家父曾与陆振结拜为兄弟，论辈分，奴婢称他一声叔父。”
“你可有信心，劝他接受大同总兵官之职？”
姜明黛紧张的得心脏怦怦直跳。
机会来了。
摆脱浣衣局、摆脱夜北寒的机会。
“奴婢愿尽力一试。”她的声音异常清脆洪亮。
“下去吧。”
“是。”
姜明黛起身告退时，依宫规低着头，用眼角余光悄悄扫了一眼殿内。
殿里有红袍大臣，有蟒衣宦官。
御案后有人站着，背对她这边，影影绰绰。
匆匆一瞥也看不清楚，只落个身形很高、气质优越的印象。
……
驸马爷看向御案后的新帝，满腹疑惑。
皇上素来稳重，喜怒不形于色，今天怎么失手打翻了茶杯？
还让他来问话，真是莫名其妙。
这个小宫女有什么特别之处？
驸马爷试探问：
“一个小宫女，真能左右大同局势？”
新帝陆衍之没有说话。
只是站在那里低垂双眸，看着袖子上沾的茶水渍和茶叶。
墨色龙袍在他身上有种肃重感，龙纹玉銙带在腰间轻轻一系，勾勒出完美身材比例。
轮廓立体分明的俊脸上，已经褪去刚才的失态，整个人极其冷淡。
机敏如张公公，看到新帝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握紧成拳头，温和地打圆场：
“驸马爷，这位宫女姜明黛，曾是平虏伯府大小姐。”
“姜家煊赫多年，在朝廷里有不少故旧亲朋，非普通宫女可比。”
皇上今天很奇怪。
可他既然是心腹，当然得帮皇上应付驸马爷的好奇心。
驸马爷听到“平虏伯”三个字，脸色微变。
点头道：“嚯，难怪这么有底气。”
平虏伯可是先帝时炙手可热的大权臣。
党羽爪牙遍及朝野内外，曾是宣府、大同、辽东、延绥四镇的统帅，在边军中很有影响力。
当年先帝不顾大臣阻拦，执意巡边和南巡，就是平虏伯在引诱和怂恿。
也得罪了一大批朝臣。
先帝死后，平虏伯掌握着京军，是有能力把持朝政的。
当时兵部尚书、司礼监太监都是他的人。
若不是绕不过内阁和太后，立谁为新帝，平虏伯或许都能说了算。
陆衍之终于转过身，清润的眼底透着几分淡漠，整个人冷隽矜贵。
淡声淡语，“准备去大同。”
驸马爷大吃一惊：“皇上，你要御驾亲征？”
张公公也很意外：“皇上，不可亲临险境！”
驸马爷去年刚与新帝的姐姐成婚，封驸马都尉，岁禄两千石，是皇上的亲姐夫。
张公公是皇上在瑞王府潜邸的旧人，如今成了司礼监太监，前程远大，怎敢让皇上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