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泉水浸透衣衫,寒意刺骨。墨辰笑撑着湿滑的岩石站起身,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恢复平静的阴泉。刚才那条失控水蟒带来的恐怖杀意和冰冷绞杀感,如同跗骨之蛆,依旧萦绕在心头。
“太危险了……”他喃喃自语,内视着丹田深处那滴被翠玉根须虚影紧紧缠绕、重新陷入死寂的混沌凝核。凝核表面深邃内敛,仿佛刚才那引发控水异变的力量爆发只是幻觉。但墨辰笑知道,那不是幻觉。那惊鸿一瞥的“玄元控水”画面,那暗金色的符文,那源自凝核深处的同源之力……都无比真实。
力量!足以操控水流、凝聚杀伐之器的恐怖力量!若能掌握……
他下意识地看向缠绕在丹田位置、散发着微弱翠绿光芒的石心藤蔓。藤身温润,传递来一股安抚的意念。是它,在最危险的关头,以强大的根须之力强行镇压了凝核的躁动。
“约束……共生……”墨辰笑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变强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但路径也从未如此清晰——壮大藤蔓,强化根须之力,才能安全地撬动凝核深处那来自上古的宝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躁动的心绪。当务之急,是修复被失控水蟒冲击的身体,以及……换掉这身湿透冰冷、贴在身上难受至极的衣服。柳长老留下的玉简地图中,标注了溶洞几处小型药圃的位置,或许能找到一些干燥的藤蔓枝叶用来编织衣物?
循着脑海中清晰的地图指引,墨辰笑离开阴泉区域,向着溶洞更深处走去。脚下是厚实绵软的发光苔藓,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铺出一条朦胧的小径。洞壁怪石嶙峋,形态狰狞,在微弱光线下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阴润水汽和苔藓特有的微腥气息,寂静中只有他轻微的脚步声和远处暗河隐隐传来的低沉水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地势开始向下倾斜。空气中那股沉静的水灵之气变得越发浓郁、活跃,同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沉重感?仿佛前方沉淀着久远的岁月。
转过一个巨大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钟乳石柱,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比之前阴泉大上数倍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空间中央,并非水潭,而是一条地下暗河!
河水并不湍急,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近乎墨黑的蓝色,在洞壁苔藓幽光的映照下,反射着点点碎钻般的冷光。河面宽约三丈,水流无声而沉凝地流淌着,带着一种万载不变的厚重感。河岸两侧,是相对平坦的、覆盖着厚厚发光苔藓的岩石滩地。
而在靠近墨辰笑这一侧的河岸边,柳长老玉简地图中标注的“阴凝草”药圃,赫然在目!
那是一片约莫丈许方圆的小小洼地。洼地中央的土壤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蓝黑色,显然富含特殊的水属矿物质。洼地内,稀疏地生长着十几株形态奇特的植物。
这些植物不过尺许高,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幽蓝色泽,如同冰晶雕琢而成。叶片细长如针,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散发着冰冷的寒气。每一株草的顶端,都顶着一颗龙眼大小、同样幽蓝剔透、如同冰珠般的果实——正是“阴凝果”!果实表面凝结着细小的露珠,露珠在幽光下闪烁着点点寒星。
整个药圃区域,温度明显比周围更低,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阴寒水灵之气,甚至能看到丝丝缕缕的淡蓝色寒气从那些阴凝草上缓缓升腾。
“找到了!”墨辰笑心中一喜,快步上前。他小心地避开那些散发着寒气的阴凝草,目光落在药圃边缘一些攀附在岩石上的、枯死的藤蔓类植物上。这些藤蔓早已失去水分,干枯发黑,但纤维坚韧,正是制作简陋衣物的好材料。
他蹲下身,抽出别在腰后的柴刀(柳长老玉简内储物空间里顺带存放的几件简陋工具之一),开始小心地切割那些枯藤。柴刀虽然锈迹斑斑,刃口也崩了几处,但对付这些枯死的藤蔓还算勉强够用。
就在他专注于收集枯藤之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他丹田深处传来!
是那滴混沌凝核!
这一次的悸动,并非之前引动“玄元控水”时那种共鸣的波动,而是一种……躁动!一种带着强烈吸引、渴望、甚至还有一丝……敬畏的复杂情绪?!
悸动的源头,直指……那条流淌的暗河深处!
墨辰笑的动作猛地僵住!柴刀停在半空。他豁然抬头,目光如电,死死投向那条沉凝流淌的墨蓝色暗河!
河水依旧无声流淌,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在靠近对岸的河心位置,河水似乎形成了一处缓慢旋转的、不易察觉的漩涡。
凝核的悸动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暗河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着它、呼唤着它!这种感觉,比之前面对石心藤死种时更加清晰、更加迫切!
怎么回事?这暗河之下藏着什么?竟能引动这诡异凝核如此剧烈的反应?
墨辰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巨大的好奇交织在一起,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他下意识地运转起丹田内壮大的碧绿暖流,小心翼翼地护住心神,同时将意念高度集中,试图“顺着”凝核传递来的悸动感,去探查暗河深处。
意念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入那墨蓝色的河水之中。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间顺着意念反馈回来!这河水的寒意,比之前的阴泉更甚!其中蕴含的阴寒水灵之气也更加精纯、更加沉重!意念在其中穿行,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阻力巨大。
墨辰笑咬着牙,将意念凝聚成一线,艰难地向河心那个缓慢旋转的漩涡探去。随着靠近漩涡中心,凝核的悸动感达到了顶点!如同擂鼓般在他丹田内震荡!
就在他的意念即将触及漩涡中心那最深邃的黑暗时——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古老、充满了无尽死寂与威严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被惊醒,猛地从漩涡深处爆发出来!这股气息带着一种跨越万古的沧桑,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沉重压迫感,瞬间顺着墨辰笑的意念,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
“呃啊——!”
墨辰笑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柴刀脱手掉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金星乱冒!灵魂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砸中,几乎要碎裂开来!
这气息……这气息……竟然与混沌凝核深处潜藏的、属于那上古炼药师残魂本源的气息……同根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完整?!如同涓涓细流与浩瀚汪洋的区别!
难道……?!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瞬间攫住他所有心神的恐怖猜想,如同惊雷般在墨辰笑脑海中炸开!
就在他心神剧震、灵魂遭受冲击的同时——
嗡!
丹田深处,那滴混沌凝核,在感受到这股浩瀚同源气息的瞬间,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暗红色光芒!它不再沉寂!它剧烈地挣扎、冲撞起来!一股恐怖绝伦的吞噬渴望,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爆发!目标直指暗河漩涡深处!
“吼——!”
一声低沉、沙哑、仿佛从九幽地狱最深处传来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咆哮,毫无征兆地在墨辰笑灵魂深处响起!这咆哮并非声音,而是纯粹意念的冲击,带着一种要将一切生灵拖入死亡深渊的疯狂意志!
噗!
墨辰笑再也支撑不住,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鲜血落在面前的发光苔藓上,瞬间染红了一片!灵魂和肉体的双重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然而,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那声恐怖的意念咆哮响起,暗河中心那个缓慢旋转的漩涡,猛地加速!水流发出低沉而恐怖的轰鸣!
漩涡中心,墨黑色的河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分开!一具巨大的、完全由某种非金非玉、通体呈现出一种死寂青黑色的奇异材质打造的……棺椁,缓缓地从河底升了上来!
棺椁长约丈许,造型古朴厚重,表面没有任何繁复的雕饰,只有一些极其古老、如同天然裂纹般的扭曲纹路。纹路中,隐隐有暗红色的、仿佛干涸了万年的血迹渗透其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棺盖紧闭,严丝合缝。
这棺椁散发出的气息,正是刚才冲击墨辰笑灵魂的、那浩瀚古老、充满死寂威严的同源气息的源头!而那声充满怨毒与不甘的咆哮,显然也是源自棺内!
与此同时,墨辰笑一直贴身藏匿、早已与他融为一体、蛰伏在丹田深处的尸珠本源(即混沌凝核的核心),此刻如同受到了帝王的召唤,彻底狂暴!
嗡!嗡!嗡!
凝核疯狂地震颤着,暗红色的光芒如同燃烧的血液,几乎要冲破翠玉根须虚影的束缚!一股源自本能的、无法抗拒的召唤之力,如同无形的锁链,死死地拉扯着它,要让它脱离墨辰笑的丹田,投向那具升起的青黑色古棺!
“不!给我停下!”墨辰笑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疯狂地运转起丹田内所有的碧绿暖流,化作坚韧的锁链,拼命地缠绕、拉扯着那滴暴走的凝核!同时,他也在心中疯狂地呼唤着石心藤!
掌心的翠玉藤蔓似乎也感受到了灭顶之灾!它传递出前所未有的惊恐与决绝!藤身爆发出刺目的翠绿光芒!缠绕在墨辰笑丹田位置的根须瞬间变得如同实质的翡翠锁链,死死地勒紧!一股庞大精纯到极致、带着强大镇压与束缚意志的新生之力,如同海啸般涌入丹田,狠狠镇压向那狂暴的凝核!
两股力量——墨辰笑自身的生机暖流与石心藤的根须之力——如同两道最坚韧的堤坝,死死地抵挡着尸珠本源被古棺召唤的恐怖拉力!
丹田成了惨烈的战场!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墨辰笑的神经!凝核每一次剧烈的冲撞,都让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移位、撕裂!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皮肤表面浮现出不正常的暗红色纹路!
而暗河之上,那具青黑色的巨大古棺,已经完全升出水面,静静地悬浮在漩涡之上。棺椁表面的暗红血纹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棺盖……似乎在极其缓慢地……松动?!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怨毒气息,如同实质的黑色浓雾,从棺盖的缝隙中弥漫出来!
“嗬……嗬……”
如同破旧风箱鼓动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地从棺内传出!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醒来!
墨辰笑的心沉到了冰点!
完了!尸珠的本源躁动引出了这具恐怖的古棺!而棺内的存在,显然与尸珠有着无法分割的联系!一旦它彻底苏醒,或者棺盖打开……自己这点微末力量,如何抵挡?石心藤又能镇压凝核多久?
巨大的危机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幽苔秘境的宁静被彻底打破!这暗河深处的古棺,如同一个被惊醒的噩梦,将墨辰笑拖入了更加凶险万分的绝境!
他死死盯着那具悬浮在暗河之上、棺盖正在松动的青黑色巨棺,感受着丹田内那滴在召唤与束缚间疯狂挣扎的混沌凝核,又看了看掌心爆发出璀璨翠光、拼死镇压的石心藤蔓……
逃?能逃到哪里去?这召唤之力似乎能穿透空间!
战?拿什么去战?
唯一的生机,或许就在这混乱之中!就在那棺盖开启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