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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橘黄色的火苗,带着跃动的暖意,轻轻舔舐向那支深褐色的百草香顶端。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彻骨、却又带着难以言喻威严的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被瞬间惊醒,猛地从墨辰笑丹田深处爆发出来!这股气息无形无质,却带着沉重的压力,顺着他的经脉,如同决堤的冰河洪流,蛮横地冲向他持香的指尖!

墨辰笑浑身剧震!握着线香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那冰冷的洪流并非针对他,却让他感觉自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渺小而无助。他下意识地想要压制,但那力量浩瀚磅礴,根本不容抗拒!

指尖的百草香,首当其冲!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的异响!那橘黄色的火苗,在接触到香头的刹那,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又像是被某种至寒之气瞬间冻结,竟然……熄灭了?!

整个百草坪,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的窃窃私语、所有的议论、所有的呼吸,在这一刻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戛然而止!

数百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死死聚焦在墨辰笑和他指尖那支完好无损、连一丝焦痕都没有的线香上!时间仿佛凝固了。

负责唱名的那位内门弟子,嘴巴还保持着张开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僵住,眼神里充满了愕然和难以置信。他主持过数次收徒考核,见过点不着火的凡人,但那是因为心怯手抖或者火折子问题。像这样火苗凑上去直接熄灭,仿佛香头自带避火罩的……闻所未闻!

台上,那位面容姣好的女弟子脸上的轻蔑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更深的鄙夷和一种“果然如此”的冷笑。废物就是废物,连火都点不着!

其他几位内门弟子也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错愕和不解。这百草香虽是特制,但本质仍是草木之物,遇火即燃乃是常理,怎会出现如此诡异的情形?

唯有坐在中央的林玄风师兄,那双温润平和的眼眸深处,猛地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在火苗熄灭前,有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精纯磅礴的……死寂阴寒之气,从这个叫墨辰笑的少年指尖一闪而逝!那绝非活人应有的气息!更诡异的是,这股阴寒之气出现的刹那,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空气中原本活跃温和的草木灵气,竟然如同遇到了天敌般,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畏惧和凝滞?

这少年……有古怪!

死寂只持续了短短一息。

下一刻,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巨大的哄笑声猛地从人群中爆发开来!如同山呼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百草坪!

“噗哈哈哈哈!点不着?!火苗直接灭了?!”

“我的天!这也太离谱了吧?这人是霉神附体吗?”

“哈哈哈!笑死我了!连火都点不着,还来参加什么考核?回家种地吧!”

“滚下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就是!臭烘烘的,别污了这百草坪的灵气!”

刺耳的嘲笑、鄙夷的嘘声、毫不留情的驱赶声浪,如同无数根沾着盐水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墨辰笑身上!他孤零零地站在巨大的引灵炉前,脸色由苍白瞬间涨得通红,又迅速褪去所有血色,变得一片惨白。握着线香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肉!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翻滚、咆哮,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丹田深处,那股冰冷的洪流似乎被外界的嘲笑和敌意所激怒,猛地又是一阵躁动!更加强烈的寒意如同冰针,刺向四肢百骸!墨辰笑身体一晃,眼前阵阵发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不能倒!不能在这里倒下!

太平镇的冤魂在看着他!爹娘在看着他!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刺痛和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刺激了他近乎崩溃的神经!一股狠戾之气从心底爆发!他死死盯着手中那支该死的线香,眼神如同濒死的野兽!

点!给我点着!

仿佛感受到了他灵魂深处那股不顾一切的疯狂意志,丹田深处,那股冰冷磅礴的意志似乎……迟疑了一瞬?紧接着,那一直蛰伏的、微弱却带着生机的暖流,如同受到感召般,猛地挣脱了冰冷气息的压制,艰难地、顽强地分出一缕,顺着经脉,涌向他的指尖!

这一缕暖流,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包容万物的韧性!

墨辰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几乎是咆哮着,再次将手中的火折子狠狠吹亮!这一次,橘黄色的火苗带着他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带着那一缕微弱的暖流,决绝地再次戳向百草香的顶端!

这一次,没有阻挡!

嗤啦!

香头瞬间被点燃!一点橘红色的火星亮起,随即迅速蔓延开,化作一小簇稳定的火苗,贪婪地吞噬着香体!一缕淡灰色的烟气,袅袅升起!

哄笑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再次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的表情还维持着刚才的嘲讽,眼神却已充满了错愕。这……点着了?刚才那诡异熄灭又是怎么回事?耍人玩呢?

台上的内门弟子们也露出诧异之色。林玄风的眼神却变得更加深邃,他清晰地“看”到,在香点燃的刹那,那一缕微弱的暖流如同润滑剂般,巧妙地调和了那股霸道的阴寒之气,使其暂时蛰伏,不再干扰外物。这少年体内,竟然存在着两种截然相反、互相冲突却又似乎能短暂共存的力量?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墨辰笑顾不上去想别人怎么看,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这支燃烧的线香上。香火点燃的瞬间,一股浓郁了十倍不止的混合药香猛地爆发开来!这股香气钻入鼻腔,不仅没有让他不适,反而如同久旱逢甘霖!

丹田深处,那股冰冷的意志似乎对这股精纯的草木药香极其“厌恶”,本能地想要将其排斥、湮灭!但与此同时,那缕微弱的暖流却异常活跃起来,如同一个饥饿的孩子,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随着药香弥漫开来的、无形的草木灵气!

更奇妙的是,墨辰笑脑海中那些属于上古炼药师的、混乱破碎的记忆碎片,仿佛也被这药香和灵气所激活!无数关于草木属性、药性融合、灵气汲取的模糊画面和信息,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过!虽然依旧破碎不堪,无法理解,却让他对空气中那些无形无质的草木灵气,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本能的“嗅觉”!

他能“嗅”到!空气中,无数细微的、色彩斑斓的光点,随着百草香的燃烧,正从四面八方、从百草坪上那些奇花异草中、甚至从更远处的山谷药田中,被吸引过来!赤色的、青色的、黄色的、白色的、黑色的……代表着不同属性的草木精华,如同受到召唤的精灵,纷纷扬扬,向着这支小小的线香汇聚而来!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无法言喻,却无比真实!

他下意识地,尝试着去“引导”这些汇聚而来的灵气!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异变陡生!

轰!

那支原本燃烧速度平平、烟气淡灰的百草香,如同被浇上了一桶滚油!橘红色的火苗猛地暴涨!瞬间从豆大的一点,膨胀成拇指粗细!整支线香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向下燃烧!淡灰色的烟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骤然变得粗壮浓烈,如同一条翻滚的灰白色巨蟒,咆哮着冲天而起!

这仅仅是开始!

“嗡——!”

整个百草坪上空的空气,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巨大弓弦被拉满的嗡鸣!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以墨辰笑和他手中那支疯狂燃烧的线香为中心,方圆数十丈内的空间,骤然卷起了一场无形的风暴!

无数色彩斑斓的光点——赤红如火的火灵草精华、青翠欲滴的木灵藤精气、金黄璀璨的金盏花药性、洁白如雪的玉髓芝气息、幽暗深邃的墨玉根灵蕴……肉眼无法看见,但在场所有对灵气稍有感应的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

整个玄药谷外围区域,百草坪上种植的、山谷药田中培育的、乃至附近山林里生长的无数草木,其蕴含的精纯草木灵气,仿佛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君王召唤!它们挣脱了植株的束缚,化作一道道细微却清晰可辨的灵气流,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向着那支燃烧的线香、向着那个站在炉前的狼狈少年汹涌汇聚!

灵气汇聚的速度太快!太猛!以至于在空气中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扭曲!光线在那些灵气洪流经过的地方发生了诡异的折射!

“天……天啊!发生了什么?!”

“灵气!是草木灵气!它们在暴动!”

“我的引灵香……我的香怎么熄灭了?!”

“我的也是!灵气……灵气都被吸走了!”

惊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整个广场彻底乱套了!那些正在燃香考核的弟子惊恐地发现,自己手中的百草香,无论之前燃烧得多旺,此刻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火苗瞬间熄灭!仿佛所有的灵气都被那个中心点强行掠夺了过去!

墨辰笑手中的线香,已经燃烧到了极致!整支香体被一层浓郁的、近乎实质的五彩光晕所包裹!冲天的烟气不再是灰白,而是变成了璀璨夺目的五彩霞光!霞光粗壮如柱,扶摇直上,撕裂了山谷上空浓重的雾气,直冲云霄!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瑰丽光晕!

那尊巨大的青铜引灵炉,仿佛承受不住如此磅礴的灵气灌注,炉身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沉闷的嗡嗡声,表面的云纹瑞兽图案如同活了过来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引灵炉共鸣?!五彩蕴灵霞?!”台上,那位一直神情冷淡的女弟子失声尖叫,脸色煞白,再无半分之前的从容,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不可思议!

“这……这是传说中的‘万灵朝宗’异象?!不可能!只有对草木本源亲和达到极致、引动天地交感才会出现!谷中典籍记载,唯有开派祖师……”另一位内门弟子声音颤抖,语无伦次。

“快!护住他!隔绝灵气!引灵炉要承受不住了!”林玄风师兄猛地站起身,温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容和凝重!他看得更清楚!这异象看似恢弘,但源头却极其不稳定!那少年体内,那股精纯的草木亲和之力(暖流)正在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汲取着灵气,试图压制和平衡那股狂暴的阴寒之气(尸珠)!这就像在火山口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是灵气反噬、爆体而亡的下场!

他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墨辰笑的身体,成为了这场恐怖灵气风暴的中心!海量的、狂暴的草木灵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残破的经脉!丹田处,那缕微弱的暖流如同吹气球般疯狂膨胀,竭力炼化着灵气,试图壮大自身,去压制那蠢蠢欲动的冰冷本源!

然而,尸珠的力量,岂容挑衅?!

嗡——!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霸道、更加充满死寂与毁灭气息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凶魔,被这汹涌的灵气和暖流的挑衅彻底激怒!它猛地从蛰伏中苏醒!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淡淡灰黑色泽的冰冷气流,如同深渊魔息,猛地从墨辰笑的小腹丹田处爆发出来,瞬间席卷全身!

“呃啊——!”

墨辰笑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表面,一条条青黑色的、如同蛛网般的诡异纹路瞬间浮现!左半边身体,肉眼可见地弥漫上一层淡淡的灰败死气!而右半边身体,则被狂暴涌入的五彩灵气撑得皮肤发红发亮,仿佛随时要炸裂!

冰与火!生与死!两股截然相反、都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在他脆弱的身体里,展开了最惨烈、最疯狂的厮杀和争夺!

他成了战场!

手中的百草香,在这两股力量的撕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瞬间化为齑粉!那道冲天而起的五彩霞光,也如同被泼了墨汁,色彩迅速黯淡、浑浊,最终在一声沉闷的爆鸣中,轰然溃散!

噗!

墨辰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猛地向后倒飞出去,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在空中洒下一片触目惊心的血雾!鲜血中,竟然隐隐夹杂着几缕灰黑色的气息!

他重重地摔在数丈外的青石地面上,身体抽搐了一下,便彻底不动了。身上那诡异的青黑纹路和灰败死气缓缓隐去,但脸色却如同金纸,气若游丝,生死不知。

整个百草坪,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一次,是真正的、落针可闻的、带着无边惊骇的死寂!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那个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的狼狈少年,又看看那尊光芒黯淡、炉身甚至出现细微裂痕的青铜引灵炉,再看看天空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混杂着五彩和灰黑的诡异灵气余波……

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异象,那冰火交织的恐怖气息,那直冲云霄又骤然溃散的霞光……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个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的噩梦!

“他……他死了吗?”有人颤抖着小声问。

“引灵炉……裂了……五彩蕴灵霞……还有那死气……”有人喃喃自语,如同梦呓。

“怪物……他是个怪物……”更多的人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后怕。

台上,林玄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身影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墨辰笑身边,蹲下身,手指迅速搭上少年的腕脉。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温润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

脉象混乱到了极点!时而微弱如游丝,时而又狂暴如惊涛!一股精纯却微弱的生机(暖流)与一股浩瀚却充满死寂的阴寒本源(尸珠)在他体内纠缠厮杀,经脉寸寸碎裂,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更有一股狂暴的、尚未炼化的草木灵气在乱窜!若非这少年体质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改造过,变得异常坚韧,刚才那一瞬间的冲突,就足以将他炸成碎片!

“还活着!但情况极其危险!”林玄风沉声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和药香的碧绿色丹药,毫不犹豫地塞入墨辰笑口中,并运指如飞,点向他周身几处大穴,暂时护住心脉,梳理狂暴的灵气。

“林师兄!此人……此人体内邪气森森,引动如此异象,更是毁坏了引灵炉!恐非善类!应当……”那位面容姣好的女弟子也飞掠过来,看着墨辰笑身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死气痕迹和嘴角残留的灰黑血渍,脸上充满了忌惮和排斥。

“闭嘴!”林玄风头也不抬,声音冷冽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是非曲直,自有长老定夺!当务之急是救人!立刻传讯丹鼎峰,请柳师叔出手!快!”

女弟子被林玄风从未有过的严厉震慑住,脸色一白,不敢再多言,连忙掏出一枚传讯玉符捏碎。

林玄风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墨辰笑抱起,看也没看周围那些惊魂未定、神色各异的人群,身影一晃,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山谷深处、云雾缭绕的丹鼎峰方向疾驰而去!

百草坪上,死寂依旧。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道消失的流光,久久无法回神。

那个名叫墨辰笑的少年,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在玄药谷三年一度的收徒日上,以最惊世骇俗、也最惨烈的方式,留下了浓墨重彩、诡异绝伦的一笔。

引灵炉的裂痕清晰可见,空气中残留的狂暴灵气波动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灰败死气,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

他究竟是谁?体内那冰火相冲的力量是什么?那引动万灵朝宗又瞬间溃散的异象意味着什么?他还能活下来吗?

无数疑问,如同藤蔓般缠绕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头。

玄药谷的平静,似乎也随着这个神秘少年的闯入,被彻底打破了。命运的齿轮,在血与火的淬炼后,开始朝着一个无人能够预料的方向,缓缓转动。而此刻,在丹鼎峰深处,一场关乎生死的救治,才刚刚开始。那枚蛰伏的尸珠,在吞噬了海量狂暴的草木灵气后,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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